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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出呻吟,低低的,惑人的。
她便妩媚地笑,同样低低的,惑人的。
终于,融合在一处,燃烧,沸腾,爆发,高潮,余韵袅袅……
第十五章 我们都寂寞(5)
绝情缓缓醒来,主宰她的,是仿佛成百上千只大象在头脑中跳踢踏舞般杂沓轰鸣的声响,以及深入骨髓的困乏疲倦。
绝情捣眼呻吟,仅仅天花板上一盏柔和的灯,也令她似见了阳光的千年吸血鬼,痛苦不堪。
绝情试图起身,然则周身的酸软令得她跌会凌乱的床上。
绝情冷眼四顾。
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只是,过于凌乱。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莫名味道,若有似无,勾动记忆。
绝情捧住脸,却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酒店房间,又——
绝情蓦然拉掉自己身上的浅灰色细棉麻精纺提花被单,并不震惊地看身上肉红色星星点点的痕迹。
绝情少时,两母女一同洗澡时,经常在母亲身上,看见类似的吻痕,彼时母亲总是很幸福地笑。
然而,幸福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短暂到绝情宁可这样的时光从未有过,那么,也不会教她对这个吞噬幸福的家族失望。
仿佛诅咒,月家的女孩子,竟没有一个,是真正幸福的。
功成名就之外,她们的爱情,永远只是凋零枯萎的花。
绝情任自己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再度沉睡。
昨夜——
绝情将短时记忆拉得更远些。
昨夜,她回国的第二天。
母亲没有去机场接她,一如不曾去机场送她般。
司机将她接到酒店,双手奉上贵宾楼套房门卡。
“小姐,夫人让我转告您,公寓正在装修当中,老宅里的房间——一时腾不出来,所以只能委屈您,暂时在酒店住几天。”
司机面无表情,可是绝情能感觉到司机的尴尬。
两母女一别经年,女儿归国,当人母亲的非但没有亲自来接女儿,还教女儿有家归不得。
不是不凉薄的。
可是,绝情只是微笑,伸手接过门卡,并不为难司机。
“还有什么事吗?”
“夫人说,既然小姐您回来了,也该替她分担一些应酬活动。”司机又取出一只信封,交给绝情。
绝情挑眉,这便是她的母亲,除了工作应酬,伊的世界,已经贫乏得一无所有。
司机看见少女的眉峰淡淡扬起,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夫人交代我,倘使小姐没有问还有什么事吗,这个信封,就不必取出来。”
绝情不怒反笑,难道是她自作自受?
“那么麻烦你转告夫人,我知道该怎么做。”拎起自己的行李,阻止了司机欲送她上楼的动作,绝情自己走向电梯,上了楼。
打开房门,干净到绝物赘物的贵宾套房,散发出一股酒店房间特有的味道。
绝情暗暗吸一口气,在心里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将行李随后扔向近处的沙发,绝情四下环视,随即一愣。
起居室的茶几上,放着一盒草莓,颗颗鲜红饱满,仿佛一只只小小心脏,每一颗外头,都裹着一圈巧克力,似给草莓系着一条缎带。
这是她在美国时,最喜欢吃的一款甜品,只在纽约上东城的一间甜品屋里才有出售。
而眼前,茶几上的草莓盒,正是那间甜品店的LOGO。
绝情没有天真到以为朗梵大酒店贵宾房的服务,周到体贴到为每个客人提供空运错时水果的地步。
那么——
绝情走上前去,拈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感受草莓独特的清甜与比利时黑巧克力融化后,混合在一起的奇异味道。
心间的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融化。
吃掉大半盒草莓,绝情洗了手,转进卧室,换下身上的旅行装,穿上居家衣服。
月白色掐胸真丝裙子,柔软服帖,将女孩子柔和美丽的曲线展露无疑。
月绝情知道自己近乎狂野的美丽,在美国时,不知因此引来多少男孩子的追求。他们说:月,你有东方的细腻神秘,也有西方的狂野热情,你是如此叫人迷醉。
绝情却从不打算以自己的美丽为武器。
月家生得美丽的女孩子,不知凡几,可是,生得美丽,又一生幸福,快活到老的月家女人,却寥寥无几。
绝情不知道该称其为命运,亦或巧合。
绝情早早已经下了决心,再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其他人摆布,倘使一定要顺应命运,那么,也是自己选择的命运,而不是他人操控的命运。
这样思量着,稍早时,一点点感动的心情,也渐渐散去。
母亲,月家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又在我毫无准备时把我召回,是得到您首肯的罢?
仅仅这样想,绝情那发誓再不流一滴软弱眼泪的心,仍会隐隐做痛。
母亲,您为了事业,放弃了父亲,牺牲了女儿,这一切,是否值得?
回到起居室,取过连同行李一起扔在沙发上的信封,拆开。
绝情看见一张请柬,医疗用品年展开幕式邀请函。
绝情抿唇笑了笑,果然。
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十个小时,也没能顺利地将她生下来,后来不得到不采取剖宫手术,将她取出来。奈何中间出了小小意外,麻醉师事前没有询问过母亲的过敏史,更加不晓得母亲少时曾经做过胆囊切除,因此接受过硬膜外麻醉,所以身体已经产生抗药性。
当医生的手术刀切割母亲的皮肤时,母亲发出极凄厉的尖叫,因为硬膜外麻醉完全没有达到理想效果,母亲如同被活活开膛。
那样的经历,使得母亲对医院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与排斥心理。
除非病得要死了,母亲才会请家庭医生来诊治一下外,伊是坚决不愿意同医院或者医疗器械,沾一点点边的。
这样的请柬,寄给母亲,基本上,只会落到进粉碎机或者字纸篓的下场。
然而,这一次,母亲将请柬,转交给了她。
绝情轻轻将请柬放在沙发旁是小几上。
母亲,要将她,推向台前了,是吗?
第十六章 我们都寂寞(6)
“你醒了。”男性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起居室连接卧室的那道门传来。
绝情下意识抬头望去,只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背着光的黑色身影,使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白色衬衫衣襟敞开处,一片古铜色结实胸膛。
记忆倏忽便去得极远极远,远到那个让她视为毕生奇耻大辱的夜晚。
“……邕……”低喃逸出唇畔。
站在门边的海喧微微怔忪,深深凝视坐在床上,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仍然赤裸的少女。
不不不,伊已经不再是少女。
伊在他的身上,蜕变成女人。
而那低回绵缈的轻喃——
他的记忆当中,会这样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拥抱他的人,早已经在他幼小的双臂间,冷硬,死去。
海喧的眼神沉冷下来。
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妈妈就这样,在唇畔最后一次,呢喃他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在他细瘦的臂弯之中,失去温度,任凭他怎样哭喊摇晃,却再没有醒来。
他就那样一直一直抱着妈妈的尸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动,不语,直到——楼下有人闻到异味,报警。
警察将他强行带离妈妈尸体的时候,他已经就那样守着妈妈,整整四天,不吃不喝,仿佛小小的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已经随同妈妈一起。
他后来的记忆,是从福利院见到养父任远山开始的。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以及多次前来做笔录的警官,都不能使他开口,直到养父任远山的到来。
彼时,养父尚年轻,还没有白发,棱角分明,意气风发。
“让我和这孩子单独呆一会儿,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气势。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将小小一间会客室让给了他们。
那一天的谈话,是他埋在心里的一个种子,一个勇敢活下的,希望的种子。
从此以后,他作为任远山的第三个儿子,以任海喧之名,活了下来。
然而心底某处,那个叫“小邕”的五岁孩子,一直都在。
嬉笑怒骂的任海喧,以及忧伤郁结的小邕。
每当妈妈忌日的时候,心底忧伤的五岁的小邕,就会浮上来,茫然而痛苦。
小邕会去夜游,会一次又一次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