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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彤影着实吃了一惊,脱口道:“何至如此?”
“怎么说?”
“花子夜殿下摄政多年权倾天下,与今上又是同胞兄妹,何至于……”
又是一个白眼丢过来,玉藻前还夸张的叹了口气嘀咕一声“我就不明白迦岚殿下亲自聘请请的是什么人——”,挖苦够了才低声道:“你可听说大司礼最近上了道什么折子?”
“我在外面东奔西跑一个多月,我怎么知道大司礼上什么折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白一眼眼前人心道这家伙耳目通天,连大司礼的折子都能探听到。
“大司礼上书皇上说自爱纹镜雅皇帝登基以来,男子涉政者日益增多。先皇减少了进阶考中对男子的限制,以至于‘当今朝中四成为男子,三位以上亦有三成之多,地方官吏男子数量与日俱增’。又说‘致使男子持位而骄,扰乱乾坤、颠倒阴阳。臣闻多有出嫁男子仗位阶高于妻,而凌驾家长之上,更有阴养侧侍。至于青年男子烟视媚行、投怀送报,以非烟花男儿独有,贵族世家多有见之而众人不以为怪。一旦有位阶则放言只娶不嫁,三妻四侧、拥奴抱婢宛若女子,乃至外通同僚、不敬妻子,长此以往礼法不存、礼仪颠覆’。”
“持位而骄、拥奴抱婢、外通同僚、不敬妻子……妙,这几个词用得委实妙。我不过一个月不在京城,什么时候大司礼与大司寇成了知己,紫家和琴林家攀了亲不成?”
“一点不错!”
“什么!”
“三日前琴林映雪的二姑娘拂霄和紫千的三公子定了亲。我们大司礼都不在乎委屈自己的儿子去当人家填房。”
昭彤影怔了一会噗哧一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玉藻前微微一笑,接道:“接下来又要小小的变一次天了,哎——苦命的是我们啊,主子一多都不知道该到哪家面前去摇尾巴。”
上篇 第十八章 流火 二
昭彤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靠在窗边一手端酒杯望着外面,突然“咦”的一声笑道:“快来看,快来看——”
玉藻前凑过去往下一看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叹,当下两个高官一起趴在窗沿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你拍拍我、我戳戳你的评头论足。但见长街上一行人推来推去,一个个都锦衣华服,旁边奴仆跟随一看就知道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看上去占上风的是两个青年,高处看下去眉目不是很清晰,不过身材高挑应该是英俊男儿。昭彤影一时没认出来,玉藻前在边上指点道:“是卫家的两个公子,双胞胎,秋水清的弟弟。”
“你认得的人还真不少!”
“那两个都是美少年。这京城美貌男子我不知道得还真的很少。”
“我是该说佩服呢,还是该叹时无英雄,才叫你捡了个便宜?”
两人一阵大笑,免不了都想起少年时一同秦楼楚馆的轻狂。
“前头那个你认识吧。”
“啊——琴林卓琴林家的四小姐,她刚回京城我就在听雨楼上看她唱了出好戏。”
“她挑衅少王傅却被和亲王撞见险些扭送官府,我听说了。四小姐今儿又闯了什么祸惹上那两兄弟了?该不会……以前没见过,大街上见他们英俊就上去调戏吧?”
昭彤影噗哧一笑随即摇摇头:“我看,这个祸闯的没那么简单。看后面……”
“大宰!”
这群人推推打打得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一时没发现后面不远处卫暗如骑马跟着,虽看不清表情。可她眼见自己儿子和琴林卓起冲突却不加以阻止,可见此事也与她有关。
一群人走走停停到了楼下,这声音也就时不时传上来。就听琴林卓骂骂咧咧,那对双胞胎就一口一个“到春官衙门去”“去见大司礼”。那两个显然是要琴林卓去见官,而另一个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去,走两步停一停,吵吵嚷嚷的吸引了一大群人跟在后面看热闹。走了好半天还没走出两人视线范围,正这时只听马蹄声响,人群就有一点松动。昭彤影探出半个身子,旋即缩回来“救兵来了,没热闹看了。”
“什么人——”角度不对,看不清楚的那个好奇心浓郁。
“刚刚才提起过的人,大司礼未来的儿媳——琴林拂霄。”
果然此人一到下了马对琴林卓说了几句话,顿时这位四姑娘也不吵闹了,一群人快速走开,看方向还是往春官衙门走。这边厢玉藻前感慨万千的说琴林家这一代也就这位琴林拂霄是个人物,我看她一门心思要延续琴林家的荣耀,可只怕独木难成林,一族子弟皆是卓那样的浪荡千金,她本事再大也无力回天。
昭彤影点点头微笑道:“拂霄的确是才子,人品也不错。”
“难得啊,能从你口中听到赞许家名琴林的人。”
“我对人向来公平。”
琴林拂霄是琴林家当家庶出的二女儿,生父在争宠中失利连带她也不怎么受重视,然而就是这个女孩儿二十出头就夺得进阶考第一,为琴林家着实争了面子。只可惜那一天进阶考后宫十五岁的女官水影以第五名上榜,震动京城,风头反而压过了头名的拂霄。那个深处后宫一直与世无争的女子也就为此莫名其妙的和琴林家结下了一个梁子。
见这群人离去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彼此对看一眼都哈哈大笑。玉藻前指指桌上杯盘道:“一夜为期,明日早朝后哪个先查出刚刚那事的原委,另一个就在此处摆一桌三是两银子的酒。”
昭彤影一抬手和她对击一下,就此分手。
到了第二天早朝过后,谁也没吃到那桌酒,只因为两个人都打听出了原委。当天晚上又凑到那酒楼上讨论起来。都是连连摇头说古怪,又忍不住发笑。末了昭彤影总结一句话:“可见啊,这一日夫妻百日恩,结发之情果然与众不同。”
玉藻前跟了句:“所以说,宁叫人打儿,莫叫人分夫。琴林卓这个跟头栽得可不浅,只不知她做什么非要凑上去找这份罪受。”
昭彤影淡淡道:“要说浅显得原委也能猜到一些,深了就捉摸不透。”
那人说既然如此就先把浅的说来听听。
“简单来说,就是昨日你提到的大司礼折子上的话——男子持位而骄,扰乱乾坤、颠倒阴阳。长此以往礼法不存、礼仪颠覆。”
“有道理。那么深的呢?”
“深的就是我怎么想都不觉得琴林卓是能做出如此意味深长之事的人,何况她与紫家也没什么交情,拂霄和紫家公子定亲统共没几天,她准备这件事可准备了不止一两个月。别的不说,那个献给大司空的美人倾国倾城,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出来的。”
“哈哈——昭彤影啊,你这个人想事情就是太复杂。这深的原委你一想就明白,浅得反而迷糊了。琴林卓的举动那是再明白不过了,要么为过去,要么为将来。这将来么,卓回京后任在冬官中,而皇上已经下旨在芍阳重建二十年前毁于大火的万年宫。这是个肥缺,值得四姑娘费点心思。至于过去,你忘了她前一任在什么地方?而咱们司空大人新年后又做什么去了?”
昭彤影一想对啊琴林卓放得是北面某一州的知州,辖区内有马鸣关为扼守要道的重要关口,前些年一场山洪毁了大半城墙,朝廷拨款整修,负责的就是知州琴林卓。而大司空一过年就往北面察看去年兵灾过后各处要塞关城的情况。想到这里摇摇头:“亏她找到那么个绝色女子来讨好大司空,只可惜司空大人不但不领情还布了陷阱让她往里面跳。装着接受她的美意收了宅子,约了时间请她在藏娇‘金屋’喝酒庆贺。结果却让自己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子去‘接收’,妙啊——平日我看大司马喜怒不幸于色,没想到也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玉藻前用力点头大笑着说:“如今卫家告她诱人犯法,明知司空是冠妻姓的,却送外室与他,败坏朝廷律法。死活要抓她到春官面前说理,这位四姑娘看样子又要到外头吃几年苦了。”
昭彤影放声大笑,笑了一阵突然脸色阴沉,缓缓道:“可惜啊,吃苦的不是琴林四姑娘,而是她任职那地方的百姓。如此东西就该削职为民,终身不录用。”
“不错,换了你我定然如此,可是谁叫人家的娘是皇帝的娘家姨母,堂堂大司寇。”
“权贵当道,国法无存。数年前如此,而今变本加厉。”
玉藻前脸色一沉冷冷道:“难道你又想上一个万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