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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提起卫方,她忽然有了一点点笑容,一扬手献宝一样道:“你看,这是我们成亲第二年方外放司勋时写来的信,还夹了枚扶风特产的香草……”
洛远忽然一咬牙,伸手夺过那封信揉成一团往背后一丢,将托盘往前一送:“夫人,吃点东西!”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托盘被掀翻,一个巴掌落在脸上,而还滚烫的藕粉全部撒在手臂上,虽然隔着春装,依然痛得刺骨。
洛远进西城家那么久,还是第二次挨打,上一次还是卫方吃醋的时候。果然,照容一个巴掌甩过去也清醒了一些,终于把目光落在洛远身上。洛远和她目光一接,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照容身边拉着她的衣摆放声大哭,一字一泣道:“夫人,夫人您不要这个样子。”
照容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开始迷离,洛远害怕了,忽然一起身用力抱住她,一面哭一面道:“夫人,您看我一眼啊,夫人,您还有远儿,远儿一直陪在您身边。夫人,您还有远儿啊——”
洛远这几句话惊动了照容,尤其是这“远儿”两个字,已经十来年没有听到过了。当年洛远入门,洞房花烛夜,她在灯下挑开新人的红盖头,十八岁的少年,俊秀而羞涩,低着头,大红吉服包裹着略嫌消瘦的身子微微颤抖。
纵然是被迫纳侧,那一瞬间她的心依然温柔起来,在新人身边坐下。少年不敢抬头,或许是不敢面对难测的未来,双手交握在膝盖。
她叫他的名字——洛远——少年低着头应了。她想要安慰这个害怕着的美丽少年,对他说:“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道:“姐姐叫我远儿。”
她与他的洞房之夜,一直叫他“远儿”,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少年受了委屈无处述说的时候,她便会叫他远儿,温柔的看着他,少年的笑容也就回到脸上。
如今,这个陪伴她二十多年的男子紧紧抱着她,不断地说:“您还有远儿,您看一眼远儿吧……”
照容忽然缓缓推开洛远,抬眼看着他,过了许久柔声道:“远,烫伤你没有?”
洛远的心一送,用力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照容拉着他的手,又道:“快去换件衣服……还有,给我拿些吃得来。”略微顿了顿又叫住走到门边的洛远:“把静选和玉台筑都叫进来。”
在洛远的声泪俱下的呼喊中,或许西城照容意识到除了作为卫方的妻,她还有更重的责任,作为大司徒,西城家的族长,三个孩子的母亲,以及洛远的妻子,她的心里是恨不得与卫方同死,黄泉路上也相伴,然而,理智却告诉她,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作为西城家的当家、朝廷大司徒,这一份儿女私情是必须要让位的;不管有多伤心,她还是要活下去,为了依靠着她的那些人,她的族人、孩子,以及全心全意依赖着她期望着她的洛远。
由洛远伺候着吃了点东西,重新梳洗,虽然脸色苍白憔悴,神色却比先前好了许多。静选姐弟看到这样的母亲才算松了口气,玉台筑看了静选一眼,意思便是“我说吧,洛叔叔一定有办法!”
西城照容简单的交待了迎棺、葬礼等一些事务,随后看着静选道:“成亲的事想得怎么样了?我想在四十九天内给你办了,不然便要两年以后。”
安靖传统,父母身故,女儿守孝两年,儿子一年,其间不得婚配;倘若赶着要成亲,便在四十九日内办妥。
静选的脸色有一些难看,可只有一瞬间便恢复正常,看着母亲道:“孩儿选好了。”略微顿一下,正色道:“孩儿愿和卫表弟成亲。”
卫暗如是在三月初一那一天病故的,比卫方早两天。消息传出,作为亲家的西城照容当然大吃一惊。一直以来她和卫暗如算不上知己,可也没什么矛盾,就算有也都是朝廷上的公务,有卫方作为纽带,加上这两人都没有把对方当作阻碍的念头,多年来相处得还算融洽。当然,照容的惊心更多是担心卫方,当天就写了封信劝卫方“节哀顺便”;哪想到,信还没有到丹州,噩耗就已经传入京城。
卫家发出讣告的时候照容还对静选说:“大宰这个病来得太蹊跷,你这姨母向来健康,前两日朝堂上看到还神采奕奕,什么病能厉害到这个地步。”静选没敢接口,也明白照容话里的意思“没什么病能如此骤然,除非是毒甚至是暗杀”倘是后两种,能够让安靖第一名门的卫家缄默,便只一种可能——赐死。当时,照容叹息着说:“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卫家要难过一些了。”偌娜能赐死朝廷大宰,对于卫家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纵然秋水清身为女官长,接掌族长之位也不会有太大波澜,可是要让卫家重新获得皇帝信任,保持安靖第一名门的身份,对于从未经历生死之变、惊涛骇浪的秋水清而言,这个担子来得突然了一些,也重了一些。
照容上下看了女儿一遍,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正色道:“好女儿,为难你了。”
静选勉强扯出一点笑容:“不委屈,卫表弟又是熟人,容貌性情皆为上选,我想来想去还是他最合适。我们西城家再和卫家结一次亲吧,反正现在表弟已经不是大宰公子,旁人也少几句闲话。”
对于西城静选而言,在这样一个时刻选择和卫暗如的儿子成亲绝对是正确的。一来就像静选说的,卫家顿失栋梁,两家结亲也就不是太耀眼;二来,西城这个家名能够成为秋水清的后盾,算是给卫家雪中送炭;按照秋水清恩怨分明的性格,来日西城家若是有难,她必鼎力相助。
照容又望向玉台筑温言道:“那日你和娘说的事,如今看来确有道理。娘替你办妥。”
玉台筑用力摇头,跪倒在地道:“娘,这个时候孩儿怎么能离开呢?”
照容将手放在他头上,柔声道:“傻孩子,那日你来找娘的时候倒是振振有词。去吧,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爹在天有灵也愿看到你们高高兴兴的生活。”玉台筑仰面看着母亲的眼睛,从那眼神中读懂了母亲的温柔之情,俯下身叩了一个头。
世间事,几家欢乐几家愁,大宰和大司徒家族陷入深重的悲痛的时候,有两个人却迎来了新生。
三月初二,也就是卫暗如病逝的第二天,内神官千漓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光芒暗淡,君主有重病之虞,当以赦免之法积德避祸。至于赦免对象,千漓和神司都起了个卦,结果一致显示应该是赦免京城东南方向。神司请求赦免京畿东南一带两州六县;内神官却说天象并非要赦免那些囚徒,或者说赦免那些人不足以消灾,要赦惊天重罪之人。神司没有坚持,回到驻地的时候汗湿重衫,几天后实在无法忍受背负这种秘密的神官向同样具有才华,且从来没有辜负过她信任的人——水影——说了让她恐惧的原因“那天晚上我也在观察天象,根本没有什么紫微星暗淡,皇帝重病之类的征兆”。
按照千漓的建议,皇帝命人拿来京畿地图,顺着皇宫主殿昭明殿向东南方向寻找,偌娜对要找什么毫无概念,旁边的人也没什么概念。一路看到皎原,一边的皇后典瑞紫妍忽然道:“陛下,内神官说的惊天重罪是不是指这一位?”
一指永顺宫:“嘉幽郡王。”
提到嘉幽郡王,偌娜也变了脸色,可事关自己安泰不能等闲视之,又传来千漓,后者再起了一卦说“正该是此人,不过尚嫌不足,从卦象上看永顺宫有惊天之罪的并非一人。”
三月初八,偌娜颁布圣旨允许嘉幽郡王离开永顺宫,依然是幽禁,不过幽禁于京城王府,又令凤林随同,其余永顺宫宫女宫侍,一并同行。
从过年之后水影身上一直是素白衣衫,饰品也都选银色、白色这些不鲜艳的,心情一直颇为沉闷。连她自己都惊讶,惊讶于那么多年后宫生涯,本以为看透了人间悲欢离合,早已心冷如铁,便是当年爱纹镜雅皇帝驾崩,她确实哭得断肠,可其中更多是对自己失却依靠从此前路渺渺的担忧;可此次洛西城去世却让她真正知道什么叫做痛断肝肠。好几次中夜醒来忽然就会想到洛西城,尤其是他们戎马相伴的两度;潮阳城中,他说:“王傅先走,西城断后!”手中的弓血迹暗透,破城之时回身连珠三箭,箭不落空;还有两人初次缠绵的夜晚,刚一醒来便和他的目光接上,在外间透过来的隐约烛光中,那侧影如诗如画,眼中的眷恋直可地老天荒。
那年洛西城在昭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