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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久,我妈妈见的那个人是谁啊,又想那辆车,那车和一般的车子不太一样,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最后终于想起,我想起之璐姐有一次来学校看我,就是坐过那车离开的。我想,那车子里的男人,是不是叶大哥?可是我没见过他,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我想见见他,哪怕是有张照片也好,确认我妈见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
“之璐姐整夜整夜的失眠,可是,我也睡不着,我睡着就做恶梦。那些晚上,之璐姐听到的声音,其实是我弄出来的。我以为能在房间里找到结婚照和像册,可是花了很长时间,就是一张照片都没找到,于是我还是不知道我妈妈见的那个人是谁。后来,之璐姐说,除非她出事,叶大哥才会回来看她。我就想,她怎么才能出事?
“那个下雨的晚上,并没有外人进来,电话线也是我的剪断的。是的,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没办法,我别的办法都没有了。我想要见见叶大哥,我一定要见到他。
“果然之璐姐给他打了电话,他就来了。他一进门,我就知道。我妈妈去见的那个人,的确是他。”
说到这里,杨里貌似平静平静的面孔终于起了一丝波纹,嘴角抽动着,声音未到喉咙已经湮灭;之璐的模样并不比她好,只觉得眼前模糊。
“你不会看错?”鲁建中看着二人,沉沉的问。
“没有错,”杨里把头埋在手心许久,又抬起来,声音苍凉:“我妈妈见到的那个人,我虽然没看清楚样子,可是他的侧影我记得很牢;下雨的那个晚上停电,也很黑,你们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他。那个轮廓,身高,动作,跟我妈妈见的那个人,一点差别都没有……是他。”
“我考虑了很久,我不知道怎么办。之璐姐说被人跟踪威胁,其实我也是。我妈妈去世后一个星期,我下晚自习后,有个男人总在我放学路上等我,跟我要那份文件,他还说,你想跟你妈妈一样死?我就知道他是杀我妈妈的凶手了,我咬了他一口,他把我带到小巷子里,准备杀我。这时候,有几个带枪的人救了我,那个凶手放开我吓的跑掉了,那几个人然后嘱咐我,不能把事情说出去,谁都不要告诉。
“那份文件那么重要,只有可能是安业集团的人最关心。我一个人想啊想啊,越想越觉得叶大哥跟我妈妈的案子有关系。我想问问叶大哥怎么回事,又怕得厉害。我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我怎么有机会去问他?我也不能告诉之璐姐,我知道她是好人,而她是真的对我好,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只是深深的关切,她嫉恶如仇,对我们的遭遇感同身受。有时候我都想,在这样的社会里,她怎么活下来的?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像她这样善良和正直的人了,可我还是不敢告诉她。一旦事件牵扯到叶大哥,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帮我。下雨的那个晚上,我发现,他们看对方的眼神让我想起我爸爸妈妈……他们的感情很深,这跟离婚不离婚,没有什么关系。
“这一个月,为了得到真相,我想过很多办法,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之璐姐。我把那份文件一部份用匿名信的方式,寄给了鲁警官。虽然渺茫,我还是希望警察能找到凶手。我只做了这一件事情,其他的,之璐姐为什么会被拘留,我一点都不知情。”
杨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她目光空洞的凝视前方,半晌后说:“爸爸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人世间的趋炎附势我看得清清楚楚。人人都热爱富贵和权势,蔑视无权无势的人。我跟妈妈寒寒缩缩的登门求人,把头垂到地面上去,希望他们能给我爸爸一个交代和说法……你们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样子,可人家给我们冷眼,把我们拒之门外,不但如此,暗地还使人设计,陷害我们。
“我终于知道权利和富贵代表的从来不是它们本身的意义,它们后面藏着更多更深的含义,一个人的尊严,一个人的骄傲,甚至是,一个人活着的权利。我努力学习,努力上进,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学,要出人头地,让我们母女这辈子都不要再被人踩在脚底下。我想好了一切,还有四年,我就可以大学毕业了。可我妈妈,终于没等到那天。”
这席话说完,屋子里有过短暂的死寂。鲁建中带着他们离开审讯室,去另一间屋子休息。那间屋子正对楼梯,鲁建中一手搭在门把上,正要说话,可注意力却被楼梯间的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吸引过去。他看到来人,不免一怔;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之璐,低了头又看杨里,发现她们二人都同样愕然。
鲁建中对之璐比了个手势,朝几人走过去,这时对方也上完最后一级台阶,于是他客气的说:“叶先生,谢谢你前来配合我们调查;局长,你也来了。这一位是?”
五十开外的王局长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拍了拍鲁建中的胳膊,动作和声音都透露着某种内行人之间才能读懂的信息,只说:“你叫他老费就可以了,是来配合你调查这两桩谋杀案的。”
在领导面前,鲁建中面露微笑,心里升腾起怪异的感觉,到底是叶仲锷,请他来问话调查,律师在一旁不说,公安局局长也来了,还有个身份不明但气宇轩昂的老费都来了。
叶仲锷自然是以完美无缺的礼貌回答了他,表情从容:“一接到电话就来了,还算不算及时?审讯室在哪里?”
之璐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的胶着在他的身上,静静看着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他穿衣服的品味向来是令人赞叹的,或许又是因为长得好,看上去总是惹人注意。其实,服装至于他几乎是陪衬,他的自信和风度早就潜入到他的骨子里,哪怕穿着烂衣衫都会好看。
他就这样走过去,目光直视前方,半点没看她,仿佛她跟杨里是透明人;但是他身边的其余几人都看了她一眼,老戴甚至还对她微微一笑,欠身示意,又看了眼杨里,说了句“你们最好呆会再离开”。她不由得一愣,思考着那个笑容的含义。
在屋子里,有警察到了水递给他们,目光里满是对她们的同情。杨里一直垂着头,最后表情怪异的抬起来,神色不定,之璐担心她,拿手在她面前一恍,说:“小里?”
杨里如梦初醒,拉一拉她的衣袖,说:“那个费叔叔,好像就是那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
之璐沉思片刻:“你确定?”
“是的,我想了很久,确定是他,”杨里抱着头,“我已经彻底的糊涂了。叶大哥认识他,那是他在保护我?我妈妈去见叶大哥,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问题,也是之璐的问题。可目前,谁都没有答案。叶仲锷向来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打无准备的仗。想法太多,内心反而一片空虚,她放下纸杯,手轻轻搭在杨里的手上。
时近夏天,从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槐树枝叶繁茂,疏密有致,新绿盖住了旧绿,笼罩住了树冠,阳光透过树冠细碎的光斑跳动明灭;白花串串,开得宛如漫天的星辰。
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极长的一短时间,时间漫长,好像巨兽,慢慢的吞噬掉她们的每一份精力,之璐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精神支持下去的时候,他们几人终于审讯室里走出来。从敞开的门里,可以看到他跟老费低声交谈着匆匆离开,照理是没有看她一眼。他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她,如同一滴墨水溅在宣纸上便慢慢地洇开,之璐感觉郁闷,难以准确描述的失落在心中一点一点地弥漫,一种漫无边际的感伤统统积在了胸口。
片刻后,鲁建中进来,神色跟两小时前判若两人。应该说他这段时间也很憔悴辛劳,可此时脸上的倦怠之色一扫而尽,精神振奋极了:“你们可以走了。”
说着他稍微错身,让她们离开,杨里从他身边经过,他的手摁在她的肩头,语气诚挚:“小里,我们已经锁定杀你母亲的凶手,不过暂时不能行动,你放心,凶手总会伏法。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试。”
杨里不可置疑的睁大眼睛,仿佛他说的不是汉语;鲁建中见状,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次,杨里的眼眶霎那一红,重复的说:“好,那就好。”
鲁建中拍拍她,又看一眼之璐:“你带小里来交代事实经过,是对的。你们可以放心,叶仲锷跟那两桩凶杀案没有关系,但具体的细节不能多说。”
这句话仿佛等了一辈子,那瞬间似乎觉得空气的味道都改变了。如释重负、终于解脱的轻松,让绷直的神经断裂,她浑身发颤,脚步踉跄。在她自己察觉之前,泪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视线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