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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此人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锐利的尖刀,他一只手扶着刀,一只手指着她,失控的大吼:“你居然要杀我!你这个女人,居然要杀我!”
什么?我要杀他?
大脑一时短路,之璐短暂的一怔,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一个女子探头出来,瞥到这一幕,惨叫了一声:“有人杀人了!这个女人杀人了!”
很快的,服务员和保安应声赶到,走廊里的包厢门一个接一个的陆续打开。
之璐站在原地,太多的信息拥来,她一时无法消化,只知道,世界的一切,就像排成长队的多米诺骨牌似的,顺次倒下。
'十五'
来过公安局那么多次,可第一次被当作嫌疑犯押送进来。那几名警察很给面子的没给她带上手铐,可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已经和凶手所差无几。离开酒吧的时候,半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少不了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想不到心肠那么歹毒,居然杀人,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她在审讯室兀自微笑起来。还是划算的,她杀人,总比她被杀比较好。
不知道在里面等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几名警察进屋,她都是认识,为首的就是鲁建中。房间很小,没有钟,连窗户也没有,除了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别无所有。她头顶悬着一盏白炽灯,在惨白的灯光的映照下,她发觉自己双手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鲁建中坐下,看着她半晌;她也坦然的看回去,脸上的笑意似乎都未退却。很快,鲁建中对那两名作笔录的警察点头,终于开始问话:“你的名字?”
“钟之璐。”
“职业?”
“南方文艺杂志社编辑。”
“复述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一句一句的问,她一句一句的回答,准确清晰。
“今天晚上为什么去青山酒吧。”
“昨天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把害死许大姐的那份文件给我,要求是我一个人去,我就去了。你们可以去查通话记录。”
鲁建中目光一闪,沉声:“这件事,还告诉过别人没有。”
“没有。”
“为什么?”
之璐侧头,淡淡的说:“做记者时,习惯了。经常接到爆料的线索,一个人也就去了,也并不觉得单刀赴会很可怕。而且,根本没想到,那个人是针对我。”
鲁建中眉头一紧,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取出一沓照片在桌子上摊开,说:“这把刀你认不认识?”
之璐看了一眼,说不诧异根本不可能,呆了呆后才点头:“是我的刀。我一直放在包里,准备防身。可今天才发现,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你确定是你的刀?”
这的确是个不能回避而且相当重要的问题,之璐迟疑了很久,才点头:“应该是,这种花纹,没有错,和我家的刀具是一套。”
“那名男子叫章德,是庄华的朋友。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没有?”
“完全没有。”
“章德现在正在做手术,在手术前,咬定你要杀他,还说他认识你。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之璐苦笑:“我都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鲁建中眼睛霍然一亮,缓缓伸出手,说:“把你的包给我。”
之璐虽然纳罕,但还是把挎包递过去。本来做笔录的两位警察也过来,围在桌前,看着鲁建中一样一样的把包里东西拿出来。起初都平淡无奇,一本《世界文化史》,几支笔,小小的一个笔记本,小巧的一个化妆盒,一把木梳,两包纸巾,最后是一个折叠的信封,鼓鼓囊囊的。鲁建中把信封展开,倒出来一沓折叠得很厉害的纸,然后把那沓纸展开,抹平。
之璐终于觉得不对,她的挎包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信封?
她惊讶,可几位警察比她还要惊异,尤其是鲁建中,脸色都变青,看她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鲁建中重重把那沓纸拍在之璐的面前,眸子里仿佛能冒出火苗,他们对视了足够久的时间,他终于开口,说:“据章德的口供,他说,你看到了这份文件,因此,对他起了杀心。”
她低头,看着鲁建中的手从纸上挪开。因为没了外力的作用,那沓纸的边角顺着折叠的痕迹再次蜷缩起来,皱巴巴的朝一个方向聚拢,如果说纸也有表情,那么,那缓缓的动作绝对算得上是嘲笑和讥讽,像是给一屋子的人看脸色。
那瞬间的感觉,根本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就算那个男人指控她持凶杀人,她都没有现在这种感受。她觉得荒谬,茫然,匪夷所思。她一页页的翻看那几页纸,经济学名词和冰冷的数字轮番跳入眼眶,放下那份文件的时候,四肢彻底冰冷,大脑像断电似的一片空白,那种冰冷和绝望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可是看在外人眼底,却是冷静和处变不惊。她的平静,换个场景下,绝对是令人称道的优秀品质。世界崩坏于前依然面不改色,淡漠处之,真是大家气度。可惜这是在审讯室里,不是在别的地方,她的默然只能透露出两个讯号,一是太震惊,大脑僵化,什么都不会做了;二是,默认。
之璐看着他们,只问:“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能给她明确的答复。
从审讯室出来,她被押送到了拘留室。这个房间跟审讯室一样大小,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灯火如豆,相当阴冷。五月初的夜晚还是颇有凉意,但有得必有失,寒冷和寂寞对大脑的思考很有好处。
之璐整夜整夜的思考。其中鲁建中来过一次,给她带来外衣和水。之璐看看他,微笑这道谢,她手有点抖,怎么都展不开那件外套,鲁建中把衣服给她披上,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两个人靠的很近,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那种姿态几近拥抱。他忽然开口,声音极低:“我知道不是你。但指纹检测结果刚刚出来,刀子上有你的指纹,动机,口供和物证都有。想翻案很难,但不论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要认罪。”
之璐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根本想不起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她恍惚的听完,说:“麻烦你照顾一下小里。”顿一顿又说,“安业集团走私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刚刚打听过了,据说纪委已经决定成立专案组在调查,总会有个结果。”
之璐艰难的咽下一口空气,喃喃自语:“这个事情,说到底,是为了对付我,还是叶仲锷,还是叶家?或者,一网打尽?”
她的语气并不是在问他,因此鲁建中也没有回答。他略略低头,看到她头发漆黑,额角光滑,色泽宛如白玉,让人想吻上去,他呆了呆,一个瞬间,手心就蓄满了汗;他站不住,也不能再跟她呆在一间房间里,迅速转身离开。
好在已经失眠惯了,之璐那晚上照例没有睡着,那个晚上跟以往相比,格外漫长,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她学过一些经济知识,看了不少书,那封文件上的每段话的意思她都懂得。上面列落出的种种,虽然不尽翔实,但依然可以窥的大致面貌。
走私,骗汇骗税,金额高达数亿,文件里虽然没有提起,但是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数据都直指身为董事长的叶仲锷。他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
她认识的那个叶仲锷,她嫁的那个叶仲锷,简直是一个传奇。他有能力,称得上长袖善舞,做人就像其父那样堂堂正正。他毕业后在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工作了两年,他仿佛天生就有某种洞察力,对外汇交易的变化趋势总是能做出精确的分析,在金融界名噪一时。后来他被叶青茂招回国;他们结婚那年,他进入国家控股的安业集团任副总,两年后,安业集团终于一改亏损的现状,成功的起死回生,顺利发展壮大,而他也在去年终于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那时不过三十三岁。
他模样英俊,气质恢宏,神情笃定坚毅,不像一个商人,反而更类似政治家的气质,大气,高屋建瓴。他说笑起来,仿佛就能看到缤纷光芒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热烈,自信,甚至使人甘愿俯首称臣。他几乎就是在给男人的魅力这个词作注解。
之璐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怎么会跟走私扯上关系?他怎么会干这种鸡鸣狗盗让人不耻的事情?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他每踏错一步,都会牵连到他的父亲,他刚刚升为省委书记,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能比别人更小心谨慎,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泥潭而不能自拔?他是雄鹰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把自己降到地上和宵小为伍?绝对没这个可能。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