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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未明朗之前,学生也不建议老师这么快就表明立场。”
李鸿章由一名幕僚最终登上军机大臣的高位,在风云变换的政治角斗场中屹立数十年而不倒,当然离不开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的立场基本与曾纪泽一致,只不过曾纪泽有着历史的先知先觉,而人家李鸿章却是自己分析而得。
做为一名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和一名混迹过京城的朝官,当前局势下存在的种种变数,曾国藩不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他需要更多智慧的头脑为他提供更强有力的见解与支持。
曾纪泽与李鸿章就是他需要的人,很显然,曾国藩被他二人的分析给说服了,决定暂时不向任何人发表亲近的信号,只是向新帝上了贺表和最新的战报。
就在朝廷那些野心家们明争暗斗之时,安庆之战也进入了收关阶段,曾纪泽按照军事会议的决策,集中火力攻打安庆北门,摆出一副誓要从北门破城而入的势态。叶芸来不得不调集更多的兵力死守北门,或者说,在当前的困境下,面对湘军任何一个方面的猛攻,他都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常胜军的进攻成功的吸引了太平军的注意力,这给了曾国荃全力挖掘地道的时间,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曾尝试同样的方面,但太平军警戒性极高,几次捣毁了曾国荃眼看就要掘到城下的地道。而这一次,地道挖掘的工程非常顺利,七月下旬之时,地道终于挖到了西门城下。
曾国荃花了三天时间才将成百上千斤火药被秘密的抬到了地道的尽头,在炸药还没有被发明的情况下,想要提高火药的爆轰冲击能力,只能依靠单纯的提高重量。
8月1日这一天,曾纪泽下令停止对北门的炮击,选择这个时候给太平军短暂的喘息,只是为了使不久的致命一击中,使他们更加的慌乱。
黄昏时分,曾国荃向他的荃字营数成湘军下达了破城命令:破城而入,杀尽长毛,老幼不留。
随着曾国荃的军刀挥下,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西门轰然倒塌,厚达数丈的城墙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紧接着,严阵以待的荃字营战士们,借着漫天尘土的掩护,争先恐后的从破口处一涌而入。
饥饿难耐的太平军做出了最后的抵抗,西门的爆炸中幸存的战士们并没有选择逃走,他们用无力的手拾起刀枪,与涌上来十倍与己的敌人展开肉搏。即使他们英勇无惧,视死如归,但在这样的绝境之下,面对凶悍如兽的湘军战士们,身体虚弱的他们根本无法阻挡进攻的洪流。
很快,湘军杀尽了城门守军,大股人马冲入了安庆城中。守城主将叶芸来闻讯,急率北门主力回援西门,只可惜大势已去,失去了城墙之险的凭据,孱弱势单的太平军阻挡不了湘军奋通争功的脚步,在激烈的巷战中,太平军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叶芸来率部且战且退,不幸被枪击中头部,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曾纪泽的常胜军攻破了几乎无人可守的北门,守将吴定彩被炮火击毙,常胜军与荃字营两面夹击,剩余的太平军在张朝爵的带领下由南门而出,企图强行渡江突围,却为彭玉麟的长江水师所围,几千残兵全部被围杀在长江之中,尸浮遍江,江水为之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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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狂欢与告别
残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废墟的城垣被染上一层凄凉的暗红,江风裹着血腥吹入城中,围绕在遍地尸骇周围的是嗡嗡叫的苍蝇和饥饿的野狗。。
站在一片瓦砾上,环视着这座被战火摧残了整整一年的城市,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今天意味着死亡,同样也意味着重生。然而,重生之前,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战斗已经结束,屠杀却刚刚开始,曾国荃围城一年之久,内心对安庆充满了仇恨,破城之后,他把这未发泄完的仇恨全部倾注在没有抵抗能力的百姓身上。傍晚时分,荃字营奉曾国荃之命,开始清除城内通敌之民,事实上,这就是一道抢劫与屠杀的死亡命令。
这一夜是这些赢得胜利的湘勇们的狂欢之日,他们三五成群的提刀冲入平民家中,但凡值钱之物抢劫一光,但凡有些姿色的女人便就地,其他人一律斩杀,杀戮过后,他们便放火婪烧掉一切的罪证。
曾纪泽命自己的常胜军退出了城外,一则不愿与荃字营在得胜大宴上发生冲突,二则他做不到冷静的注视着这场惨无人道的暴行在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进行。
曾纪泽并不赞同曾国荃这样的做法,但他也没有到曾国藩那里去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知道,九叔的做法本来就是得到了曾国藩的默许。而在很大程度上,曾国藩也不敢强行制止湘勇们的恶行,因为他的这些部下早已不复建军之初的军纪严明,如果在殊死的战斗之后,不让他们尽情的劫掠财富,很难保证这些不满的悍卒会发动兵变。
而曾国藩默许屠杀的另一个理由是安庆百姓大多支持太平军,如果不把这些充满反叛思想的逆民杀尽,难保他们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加入叛军。这种无情的屠杀,不但是要以绝后患,更是要恐吓那些仍在太平天国占领下城市的百姓:当官军攻打时,谁还敢继续支持太平军,安庆就是你们的下场。
屠杀整整进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曾国藩立即开始了这座城市的重建。他以两江总督的身份下令免除安庆三年的田税,从别地迁入人口补充这座荒芜的城市,官府免费发放给农民耕作农具,商人开办店铺只象征性的征收一些税金。
安庆的重建,对于湘军下一步攻克金陵的作战有着重要的意义,不久这后,这座新生之城将成为湘军前进的重要基地。当然,重建的时间是漫长的,而曾纪泽眼下要做的,却是和一个人道别。
安庆码头。
当曾纪泽匆匆赶来时,路易丝已经在濛濛细雨中等候了十几分钟,曾纪泽一下马就向她道歉:“对不起路易丝,你知道军队中的事总是很烦忙,我刚刚结束了一个军事会议,总算能赶上和你说一声再见。”
路易丝的微笑并不灿烂,淡的就像江上萦绕的丝丝雨雾,“曾,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说是再见,其实我在想,我们今后也许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曾纪泽耸了耸肩,笑着安慰她:“谁知道呢,缘分是借很奇怪的东西,如果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用尽,那就一定会有再见的机会。”
“但愿吧。”路易丝略显忧郁的眼神中总算有了几分阳光。
曾纪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彭大人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感谢,谢谢你治好了他的伤,并感谢你为他的水师担当了一个多月的战地医生。”
路易并没有为彭玉麟的感谢而欣慰,相反,她显得更加的惆怅,她的眼神表示她的内心此刻充满了困扰,“也许,我当时并不该留下。”
曾纪泽感到惊讶,“路易丝,你要知道你真的很了不起,你的工作挽救了上百人的性命,那些被你救活的战士,他们和他们的亲人将世世代代铭记你的恩德。”
“也许吧,但我不在乎什么感恩。我只知道,我治好的那些人,也许不久之前参加了安庆城里的那场暴行。”路易丝的口气中竟有几分愤怒。
很显然,她的话似乎是在指向湘军在安庆的屠杀行径,曾纪泽不清楚她是怎么能湘军严格的保密情况下得到这消息的,尤其是她做为一个外国人,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
曾纪泽只好辨解:“路易丝,我不清楚你是听到了什么遥传,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没有参与。并且,很多上级的决议我也无力去改变。”
路易丝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的无辜的,我也很渴望证实我所听到的确实是遥传,但是现在,曾,我对自己的工作真的很不自信,也许,我并不适合当一名医生。”
曾纪泽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目光中尽是鼓励,“路易丝,不要对自己的选择质疑,至少在我眼中,你是我所见到过,最有职业道德,专业技术最好的医生。我相信,如果你努力下去,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在医学史上留下大名的好医生。”
路易丝感到了几分轻松,“曾,谢谢你的鼓励,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不该质疑我的选择。”
邮轮的气笛响起,英国船长在催促。
“那么,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路易丝的目光中流露着不舍,忽然,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银色的吊坠递给了曾纪泽,“曾,这枚十字架是我的护身符,送给你吧,希望上帝能保佑你在这场战争中生存下去。”
曾纪泽并不信宗教,但他却接受了路易丝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