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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淑玲悲观的样子,天佑用洋泾浜普通话逗她:“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机会总是会有的----”他的表演把刘淑玲逗得“咯咯”直笑。
“喂,别笑了,拉住我的手,咱们飞渡独木桥,继续我们的万里长征。”
一路上,两人海阔天空地聊着,不知不觉,那座庙宇出现在眼前。
它果真未能逃脱厄运。天佑的心一下沉了下来。这里如此苍凉,如此寒伧,瓦楞上的蒿草随风摇曳,门窗脱落。到处是残垣碎瓦杂草丛生。
两位青年的眼睛同时生出几多惋惜,几多悲凉。他们没有多停留,便匆匆离去。原本快乐的心绪被搅乱了。后来,他们像完成任务似的吃了点干粮,心事重重地在原野上溜达。直到挑马兰头时,他们的心绪才慢慢平复。
从郊外回来,一进光明新村便觉出气氛有些异样。居民们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像是在传播什么消息。天佑发现有人一惊一乍连说带比划,有的人则神神秘秘地咬耳朵,听客大多是一脸的恐怖。
“哎,你看他们在议论什么呢?”刘淑玲碰碰天佑的胳膊。
“管他们呢。”
“好像他们议论谁死了。”
“哦。”天佑惊觉起来。他从人们的只言片语里听出光明新村有人在武斗中死了。
“是朱美丽吧?好像听到有人提她的名字。”
“不会吧。”天佑认为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参加武斗呢。
到了家,天佑把听到的只言片语告诉母亲。
徐忆兰吃了一惊:“不会吧,早上我还看见她了呢。”
“兴许我们听错了,不过大家确实在议论某个人在参加武斗的时候被打死了,。。。。。。”
“别说了,怪吓人的。”徐忆兰制止儿子说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声,是男人绝望的悲哭,很快,就有稚嫩的哭声掺杂其中,高一声低一声。哭者悲惨,闻者揪心。
“看看去。”徐忆兰这才觉得儿子刚才所说并非戏言。
果然,八号面前已聚拢了一些人。
“出啥事情?”徐忆兰走到木匠嫂跟前悄声问。
何秀花同样悄声告诉她:“刚才有人来报信,说朱美丽死了。”
“怎么死的?”
“听说她去参加武斗,而且还出了上海市了,结果死在人家脚底下啦!”
“啊!”徐忆兰被吓得倒退一步。
“我也是刚听人家讲的。他们那派准备争夺对立面的广播站,不料人家早有准备,把他们围困在了院子里,未等他们发起进攻,人家的冲锋号响了起来,这下可好,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打弹弓,投掷砖头、石灰、燃烧瓶。你想,人家是在房顶上,窗户里。他们在明处,而且人挤人,手里的棍棒,红缨枪又够不着人家。这下可好,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队伍就乱了,纷纷逃命。朱美丽本来人就矮,又是个大肚皮,一下摔倒,被急煞逃命的人活活踩死。听说死得可惨呐,肚皮里的小孩都被踩出来啦!”
听到这起耸人听闻的事端,徐忆兰不寒而栗,禁不住连连打着冷战。
朱美丽很可恶又很可悲,最后做了特殊时期运动的牺牲品。原本她可以避免走这条路,可她执意要走。
特殊时期爆发初期,红卫兵横扫神州大地。对破四旧、抄家、打人的做法,朱美丽羡慕不已,一颗不安分的心使她跃跃欲试。自持“红五类”出身,也想耀武扬威一番,风光潇洒一回。不料,她未能如愿,却尝到受丈夫株连的滋味。
“一月夺权”的号角吹响,如同注射了兴奋剂,同时也给朱美丽带来施展“才华”的机会。很快,她便成了光明新村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如果她到此打住,倒也无妨,无奈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当看到社会上有些人一夜之中飞黄腾达,她便有了更高的欲望,萌生出更大的野心,希冀政治运动给她带来好运。
大环境给了这个胸无点墨,却脑筋活络,一生喜动歪脑筋,善打坏主意的女人施展“才华”的机会。而她牢牢地抓住了这种机会,走出光明新村与许多单位的造反派组织搭上关系,找到盟友,乐此不疲地奔簸于游行、武斗的竞技场中。然而不幸得很,她白白辛苦了一场,连凤毛麟角的好处都没捞到,却应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报信的人向瓮鼻头提出建议,希望抬尸游行,声讨罪魁祸首。寓意制造轰动效应,使其成为攻击对立面的一张“王牌”。
瓮鼻头王福根见来人竟然想利用死人作文章,怒不可遏。他狠狠地瞪视那人,真想搧他一个耳光,或破口大骂让他滚蛋。但是他不敢,忍着悲痛,强压愤怒,从牙齿缝里吐出一个“不”字。
来人见他口气坚定,也就不再坚持,只摞下一句话:“尸首还在现场,我告辞了。”
望着那人背影,王福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想想妻子的尸首仍留在武斗场中,这可怎么办呐!她是个家庭妇女,没有工作单位,没有依靠,连安葬费用也得自理,上哪去弄钱呀?找谁帮忙呀?望望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表示愿意帮助他。一时间,他急得连哭都不会了。
回想以往,他对妻子疯疯癫癫闹“革命”采取默然态度,甚至还很自豪。妻子巾帼不让须眉谁能比得上!并把改变自家生活状况的希望寄托在了妻子身上。后来,武斗逐步升级,妻子乐于其中。耳闻目睹因武斗而死人伤人的事件,他渐渐对前景持怀疑态度,并隐约有种凶多吉少的忧虑。他开始劝朱美丽,不要参与冲冲打打的事情,劝她认命吧,踏踏实实过苦日子算了。不料他的话被她那像机关枪一样的利舌顶了回去。他便无言以对沉默了。
今天下午又有一起武斗,王福根劝了两句没见效。朱美丽完全走火入魔,哪里听得进劝告。早饭都没顾上吃,便冲锋上阵去了。
司马祺威从邻居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中得知朱美丽的死讯。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势利、自私、心术不正都是他所厌恶的。但是他的心还是沉重。不仅仅为了这桩事本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思考。无可奈何,忧心忡忡。
他本不想抛头露面,但是听到四个小孩稚嫩的惊叫哀哭声,他的鼻子发酸,忍不住还是往八号那边走。
这时,有的围观者已经散开,他看到瓮鼻头欲哭无泪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瓮鼻头看到司马祺威向他走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他迎上去,站在司马跟前,抽噎地对他说:“她。。。。。。她死了,拦也。。。。。。拦不住她呀,我。。。。。。我不。。。。。。不知怎么办好啊。。。。。。”
“不要急,小王,不要急。”他只说了嘴边上的两句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瓮鼻头的嗓门提高八度嚷道:“替人。。。。。。”刚嚷两个字,他马上把音量放低,但又无法遏制自己的悲愤,他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替人卖了命,到头来没人管了,还想抬死人游行!我日他祖宗!”骂完了又哭两声,哭罢,擦擦眼泪又骂自己的女人:“这个不知深浅的女人呀!我怎么讨了这么个女人啊!。。。。。。”
“人都没有了,还骂她干什么。”司马劝道。
这时金宝往这里来,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哭啼啼的弟弟。走到司马跟前,金宝睁大一双惊惶不安的眼睛望着司马:“伯伯,妈妈还在那里躺着,没人帮我爸爸。。。。。。”说到这儿,他悲悲凄凄地哭开了。
“金宝别哭。。。。。。”他的眼圈也红了。他本不想多事,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在这多事之秋还是少一事为好。
但是金宝的哭诉,无疑向他恳求,恳求他帮帮他的父亲。他那仁厚仗义的本性,使他无法坐视不管。他决定要管这个闲事,帮他们一把:“不要着急,让我想一想。”他一边安慰着这对无助的父子,脑子在急速转动:光我一个人怕不行,得发动发动邻居们,只要有人牵头,大多数邻居不会不管,找谁出面牵头呢?他想到了张木匠。对,去找他。想到这儿,他对瓮鼻头父子说:“你们不要急喔,会有人帮你们的,我去找木匠商量去。”
“我们两家不说话的呀。”
“你放心,他会帮忙的。”把他们父子送回家,他径自来找张木匠。到了门口往屋里一看,徐忆兰母子三人还有天佑的女朋友都在,他们正团团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你们都在呵。”一进屋,他便向他们招呼。
屋里的人齐刷刷的目光投向门口,见是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