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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巴不得这场杀戮马上就结束。我们杀资州城的百姓,这算是什么事情呢?这不是战功,而是罪孽啊!
可是,若是等把这些百姓统统杀完……那也需要至少一整天呢!离我近的几个弓箭手已经是边流泪边放箭了,就算不把所有人都查一遍,我也知道他们开弓时心中有多么痛苦。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杀死本来该殊死保护的人,他们一定比我更羞愧也更煎熬!
“停下!”我终于受不住了,尖叫一声,便靠在了戏雪身上。我几乎没有站住的力气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却迅速被寒风吹成了冰片,皮肤上留下的是冷得刺骨的痛。
而弓箭手们似乎盼我这句话盼了很久,只一瞬,方才仍疾发的箭雨,即告停歇。
白戎人并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地用弓箭威胁这些百姓,难道就不能有个办法救他们吗?我的心脏像战鼓一般急速跳动,目光落在城墙下几条粗大的麻绳时终于捞到一个主意。
“把麻绳抛下城去!把他们拽上来!”我对着李彦裕嘶喊,声音几乎都劈了。
“来不及的殿下……”他虽这么说,却对没有拿弓箭的几个士兵挥了挥手,那几个人疯了一般冲到麻绳跟前,抬起绳便返回来,将那绳子一端垂下了城墙。
“能救几个是几个。”我的呼吸急促,脸也滚烫起来:“总胜过让他们都送死的好!”
已经不用我再吩咐了。除了必要的戒备着的弓箭手之外,剩下的士兵都在拉拽三十多根垂下城墙的巨大绳索。第一个被拽上城头的是一个小男孩儿,待他站稳松手,看了我们一眼,想说什么,却软软地栽倒了。
“快点,把这孩子拖下去……找个宽平地方安置他们。”李彦裕向士兵们吩咐完,又转向我:“殿下,您真的得去抢粮了……昌兴都的百姓家中说不定还有存粮,这些难民却是要粮无一颗要钱无一枚,不开仓赈济他们会饿死的。”
我点点头,道:“现下城墙这边需要本宫守着么?若是不需要,本宫就去吩咐赈济的事情了。”
“臣代这些灾民谢殿下大恩大德。”他盔甲在身,仍然拼了全力弓下腰来,行了个礼。
“……本宫倒是要对这些灾民怀有歉意呢,”我低声道:“刚才那一阵箭雨,射死的未必就没有他们亲友……若不是本宫一时糊涂,也不至于让他们死在自己的都城城下……”
说话间,又有十数人被拖上了城墙。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一上来就昏了过去,就是最强壮的,也只撑着向我们磕了个头,还没再站起来,便昏倒在地上了。
“这都是怎么了?”李彦裕纳罕道:“都是饿的?”
“难说。”我抿唇道:“白戎人自己都没有粮食,如何能给大延的俘虏粮食吃?”
他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弯腰行礼:“殿下,请您快去督促放粮吧!臣在这边守着,没事儿的。”
“那本宫就走了,过会儿派几个将军来协助你守城……你都几夜没合眼了,再这么下去,你要是病倒了,这昌兴都只怕也危险……”
我话还没说完,城下突然又响起了惨叫声。原来白戎人便在大延士兵忙着拖拽城下百姓时冲了上来。挥着长刀的骑兵还没到近前,箭矢却纷纷而至,那些站在百姓队伍后部的人中箭倒下,一瞬间,哀声撼天动地而来。
“狗娘养的!”李彦裕恨恨骂了一句:“弟兄们,开弓,和这群畜生拼了!”
我被他晾在一边,一时也不知是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好,还是闭嘴径自去督办放粮之事好,颇为尴尬。戏雪轻拽我衣裳,我才醒悟过来,涨了个红脸,转身登车而去。
“殿下,要粮商开仓赈济之事,您让大臣去办就好。”戏雪点燃鸾车上的火炉,车中终于有了几分热气:“您还是先回宫歇歇……”
“是你自己想歇吧?”我瞥她一眼,说话时虽带着几分讥嘲,但见她脸色青白,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了。
她垂了头,眼泪却分明在眶中打转:“殿下,您就算熬垮了身子,外头的白戎人也不会退走,您这又是何苦……”
“我若是不把自己往死里累,如何能把那个丢下都城丢下江山一个人逃命的昏君……”
我真是累糊涂了,居然把这话直说了出来!直到提到“昏君”二字,才醒悟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东西,急忙变口道:“给皇室丢的面子挣回来?”
不知道戏雪看出来这里头的玄奥了没有,她只是颇为无奈地一笑:“殿下,您是您,陛下是陛下……他的所作所为,昌兴都的百姓知道,您的勇气和担当,难不成百姓就不知道了?他们不会迁怒于您的。更何况,还要仗着您守着昌兴都呢。”
“这……这孩子,真真是气死人了。”我本想骂至琰一句,但不管戏雪怎么与我亲近,让她知道究竟不如不让她知道保险,是而再次改口:“大延皇室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立了这种胆怯自私的君王?!”
“……本就不该他继承皇位的,他是殷婕妤生的啊,按理说哪儿有资格上这宝座?”戏雪似乎是鼓了勇气才说出了这句够她砍一百次脑袋的话:“殿下,您当年让殷婕妤对抗安贵妃,其实就已经是看走眼儿了。她向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有这样的娘,还能没有这样的儿子吗?”
提起殷婕妤,我想想她的事,倒还真觉得至琰行事颇有他母亲的风范。从不考虑后果,什么昏招损招都敢出。聪明是聪明,却不知会不会就把自己折在这聪明上呢?
但戏雪又说到“什么样的娘”时,我心中却顿时不是个滋味了。我母后虽然身份够尊贵,说到底却是郜林西面汗派来大延的奸细——我呢?我也算是个奸细么?
“殿下,不是奴婢说,这皇位若是您坐,说什么也轮不到这种事儿发生的!弱主才会被强奴所压呢,不说先帝爷在的时候,就是废帝在位时,白戎又哪儿有胆子东进?如今白戎都敢欺负大延,而大延的皇上都跑了——若是这事儿让祖宗知道了,只怕皇陵都给掀了去……”
“住嘴!”我喝住她,口气中却一点儿责怪之意也没有:“上头的人也是咱们妄议得了的?当心让人告出去,撕了你这张嘴呢。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总会佑护大延社稷的!”
戏雪是何等聪明的人,听我这不痛不痒的责怪,虽然讪讪闭了口,却绝无半分畏'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惧之意,反倒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她是在借这个机会向我亮明立场么?
“叫左相徐大人到玄正宫书房,本宫有事要找他商议。”下了鸾车,我便顺口向小太监吩咐。却险些把朝堂上那位孤高耿直的老大人和从前父皇的徐公公给搅浑起来,这才想起我还有事儿忘记吩咐柳公公。
在徐大人到达玄正宫书房前,柳公公已经悄没声儿地溜了进来:“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是皇上的事。”我也压低了声音:“他现下怎么样?”
柳公公摇摇头:“老奴不知,据说伤挺重,但暂时应该是没事儿的。岳州就算再缺医少药,也短不了皇上的药……”
“就算药再多,也不能把他给治好。”我轻声截断他的话。
他一愣,随即诺诺:“殿下的意思是……让皇上他……”
“现下他不能驾崩,但是,这边打完仗了,他也不能活着回到昌兴都来,明白么?”我的声音很小很小,却看见柳公公的额上瞬时沁出了汗珠。
“老奴遵旨……可是殿下,之后的事情怎么处理?”
“之后的事情?”我一愣,随即笑道:“大延的江山总得有个人来坐,但那是之后的事儿了。最重要的是,穿龙袍的一定不能是那个败家子!”
他还要说什么,外面小黄门却咳嗽了两声以示有人来。
柳公公立刻板正了脸色,绕到我身后站好,还不忘用宽大的衣袖拭去汗珠。这一切做完,外面响起了一个苍老却颇有精神的声音:“臣徐盛余觐见长公主殿下!”
“请徐大人进吧。”我挂上含着愁苦的勉强笑容,看着那老大人进了殿。
筹粮
“殿下,您召老臣是有什么事?”见礼完毕,徐大人利落地起身,坐在了为他设好的席位上。
“是大事呢。”我面带微笑,轻挥了手,楚袖端了一盏茶上来,摆在徐大人面前的矮几上,嫣然一笑退到了我身后。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想着给老臣赐茶……”他口中这么说,手中却端起了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