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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搞不清是谁要对付我,就这样被摆了一道,怎么咽得下气去?可现在我不知道冬珉的态度,要闹大了反而不见得好……
正想着,戏雪却从门外进来了,她见我坐在镜前,先是一愣,才带着哭腔道:“殿下,您没事了?”
我惨然一笑:“还能有什么事?半条命都险些丢了……”
她左右瞄瞄,见无外人,快步走向前,俯首在我耳边道:“殿下,您要多加小心了,昨儿您昏过去之后没多久,皇上也腹痛如绞,现下的情况只怕更不好……奴婢听说丁勋逃了,此事说不定与他有关……”
我顿觉心跳都停了,冬珉的情况更不好——我已经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他还能不好到哪儿去?
“昨儿做菜的厨子,传膳的太监呢?都拘捕起来没有?”
“……都拘了,不过,奴婢和从前相熟的宫女打听,还听说有人拒捕自尽了。”她的面色严峻:“这事定是有预谋的。”
我哭笑不得:“没有预谋会出这样的事情吗?不过,丁勋能伸手到禁宫,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事——拘捕那些嫌犯,应当是在我和冬珉都出事之后——可是我现在不该在行宫里么?为什么戏雪能得到应该才传开的消息?
“这是哪儿?你……怎么打听到宫中的事情的?”
“殿下难道连云上宫都不记得了?”她却比我更惊讶:“昨日您昏倒,陛下便让我们直接将您送回云上宫,可我们还没出玄正宫偏殿的门,他自己也摔倒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在云上宫?为什么冬珉会让我回云上宫,玄正宫附近可有得是空殿阁,随便哪一间都可以安置我这个失势的长公主。
还让我住回“太子殿”,是什么意思?
偏在这时,那名传旨太监又进了我的寝殿。我刚刚因冬珉还挺看重我而生的一丝得意,便被他的不请自入给打散了——连一个太监都如此傲慢,我还提什么尊严?
可细看那太监的面色却颇为恭敬:“殿下,皇上遣奴婢来看看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
我挂上笑容:“多谢皇兄挂心了。本宫无大恙……”
“是么?”他也笑了出来,我却觉得他的笑里总像是藏着什么,让人一看便心神不宁:“殿下,那麻烦您再移驾玄正宫吧,皇上还有事要与您商谈。”
“先等殿下她服了药好么?”戏雪出声打断:“殿下身子刚刚好了没多久,还得喝药……”
那太监急忙应道:“是奴婢的错,打扰了殿下服药……但皇上还有事,烦请殿下快些。”
我点了头,他便出去了。我接过戏雪手中的药碗,却听她低声道:“殿下,若是皇帝问起汀芷和她所出孩子的事情,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我知她怕连累自己亲眷——冬珉的情况若果然不好,找到那个孩子就变成当务之急了。否则他一旦有个万一,帝位就一定得交给至琰了。
他自知无子时,尚且费尽心思要把另一个可能的继承者除掉,此时知道自己有亲生子嗣,更是难以容忍至琰存在。想必,至琰和丁勋那一头也怀着同样的心思。
以丁勋的能力,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汀芷和孩子的存在,他们也不会放过寻找这母子俩。
可是现在,确切知道他们所在的,只有戏雪。
“本宫不会说的。”我轻声而笃定地回答,一口气喝尽苦涩药汁:“伺候本宫更衣吧,面圣,总还是得穿礼服的。”
那时的我绝不会想到,戏雪伺候我穿上的织金礼服,会见证我亲人的彻底离散……
自相残杀
玄正宫偏殿的所有窗户都紧紧地扣合着,大殿里虽荫蔽,却没有半分风。人群呼吸带来的混沌气息无处不在。
成群的宫女太监在殿内外进进出出,见我也只是行礼或者避让,并不因此而放下手上的事情。
我一路上都不敢问那太监冬珉的情况,怕他以为我有什么窥测之心,只问了问他们是否将有关的宫女太监拘捕问讯。但现下看到那些脸上没有半分微笑——甚至还有一些潜藏的恐惧的宫人们,我已经有了预料。
只怕,冬珉的情况,确实不怎么乐观了。
殿中有凉凉的药气,本是闻上去便心神澄明的味道,却被一种奇异的腐臭味纠缠得令人颇觉不适。
所有的帷幕都放了下来,宫人们引我前行,倒像是在无尽的迷宫中穿梭。
我站到冬珉面前时,已经迷了路,要是让我自己走,我定是走不出去的——说不定这也是一种防御,如果有刺客闯入,这层层帐幔便足以让不知内情的人绕好一阵子的。
“璃鸢,琼月果然不在佛庵中,你打算怎么办?”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下的世界般,语意森冷,让人毛骨悚然。
“臣妹听皇兄的。”我原本想说去找的,但生怕他对我生猜忌之心——他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人在这样的时候最容易做出疯狂的举动。
“听朕的?”他似乎极度疲惫:“过来……你过来。”
我迟疑片刻,仍然举步向他过去,隔着最后一层明黄色的纱,他的脸看起来已经如死去了那般枯槁。
昨夜我和他的膳食不一样,可为什么会同时中毒?
想到这儿,我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两份膳食都是用漆金的龙案端上来的用意何在——如果有人要在半路投毒,那唯一保证皇帝会中毒的法子就是在两份膳中都下毒,倘若那人忌讳我中毒,那便只好放弃毒杀他的愿望——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我。
可最后,为什么我没什么大事,他却病成这样?这无论如何不合常理,倘若要解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装病。
但更蹊跷的事情还在,如果菜中有毒,那为什么我的银箸尖没有变黑?而按路上那太监的所说,那两个给他试菜的宫女也没有异状,莫非是她们也事先知情,并且服食了解药?
如果是这样,我当真要谢天谢地没有下人为我试菜了——否则我只怕也会掉以轻心地多吃些东西,那样,说不定躺在榻上生死不知的人就是我了。
我思考此事出了神,直到冬珉伸出一只手,紧紧扼住我的手腕,疼痛才让我回过神来。
“听好,璃鸢……如果朕不行了,你一定要彻查此事,宁可错杀一万,也决不能让幕后主使逃过去。”他那充满仇恨刻毒的眼神射向未知的虚空,声音也可怕之极。
“主使……是谁?”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腿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这礼服实在太沉重让我不堪重负……
他脸上突然现出诡异的微笑:“你不知道……么?布日古……只有……他,他才有……”
“不!”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和力量,将他的手甩开:“大汗不会这么卑鄙,用毒药毒死你,这不是他的做事!”
他眼神里的刻毒变成了讥笑:“不……不卑鄙?当年……他如果……不……在……我们大军的……粮草中……塞进……死地鼠……如何……会有那么大的……瘟疫?”
瘟疫?
我瞬间想起了那场大战后昌兴都的瘟疫,那时羽瞻的言行还如在眼前——他如预言一样说起,南方的“黎民受难”也许会是因为瘟疫,而几天之后确实传来了昌兴都大疫的消息。
那时我以为只是巧合,却没有料到,这一切都是刻意的设计。死地鼠在延军的粮草中**,军人吃了被弄脏的粮食,就会染病,待他们回到昌兴都,瘟疫就大片爆发了……
原来羽瞻有这么深深心机么,我几乎不敢相信,可是如果不信,又有谁能找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向我证明羽瞻与那场瘟疫无干?
我呆滞的时间给了冬珉休息的机会,他做了个艰难的吞咽动作,不知咽下的失神:“阿鸢,你要知道……公主有三个丈夫……”
我恍然回神,却被他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是王朝,第二个……是,光荣,第三个,才是……丈夫……你,明白吗?”
我不禁咬紧了下唇。羽瞻逼我与故国决裂,冬珉逼我与夫婿断情,可我怎么做得到?
冬珉说的话,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先代君王告诉他远嫁异国的女儿的,我从小便在书上读到过。那时我也深以为然,只道和亲的公主确是该为自己的邦国尽力;可如今,我要怎么才算是对得住我的“第一个丈夫”——我的王朝?
也许,有一天我不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