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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大汗知道这人劫持娘娘的话一定会去临蓟城或者其他方便看守的地方,所以会提前在那里布置。如果娘娘您窝在深山中,便是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就指望不上大汗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人说得确实有理,可我怎么能甘心就这么去当被软禁的囚徒?
只这么几句话之间,丁勋的士兵又高呼着“保护长公主”冲了过来,再次将我们团团围住。原来方才恶狼只追着他们咬,却并未跟着马车而来,他们将狼群赶走,自然是空出手找我们了。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羽瞻和诺延部众贵人行猎之时——也是不该有饿狼出现的季节,也是疯狂得甚至不避火的狼群,也是空过什么人不袭击的“天命”。
那时羽瞻的身上涂了毒药,难道这次是我们的马上车上也涂了毒药么,那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定这不是丁勋的授意……
会不会是这些郜林人趁丁勋所部袭击车队时在他们的东西上撒了什么会吸引狼群的东西,然后将我们的车马都涂毒,借以制造混乱传递消息呢?
若这次是有如此的原因,那么当年的狼群袭击事件到底是谁一手策划的,就已经不必再问了吧。
“娘娘快回车里去,否则……”那车夫话未说完,我便缩回车中,合上车门。
他开始拼命吆喝马,要将马拽回大道上去,还好这幅架势打消了追过来的士兵的疑心。我将羽瞻那信取出,趁人不备,将它揉成一团,推开车窗,使上全力丢进了苍茫的雨幕中。我不知丁勋识不识郜林文字,因而还是丢得更远些,让它完全不可能被捡回来才好。
事已至此,暂时是无法可想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雨收住的时候,已经快到破晓时分了。虽在车中,寒意仍是森森渗入。我以羽瞻的大氅包着珠岚,自己又冻得颤成一团,见茨儿也在打抖,便叫她靠过来,我们依在一起,好歹暖和些。
也许是因为太阳升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我们已经在下山的道路上,车里终于暖和了一些。珠岚打了个呵欠醒来,挣扎着爬出我用她父亲的衣服为她包出的襁褓,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茨儿将车窗打开,便有一道清亮的阳光透过薄薄纱帘映进来。我顿感温暖明快,似乎昨日的被劫、珠岚的急病、暴雨、颠簸和狼群都是一场幻梦。
只是,这受尽折磨的梦,到现在还是醒不了的。
——更大的困苦,还在后头。没有遭受战乱的繁华临蓟城,会成为一个漂亮的笼子,将我关在里头。
当日中午,临蓟城终于到了。
在出发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心情和状态入城。从昨日早餐毕后我水米未进,从来没尝过的“饥饿”的滋味在闻到街市上传来的食物香气时被格外放大,珠岚又开始哭,口口声声叫着她饿。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临蓟道的百姓,是更忠于我呢,还是更忠于丁勋?如果我在大街上求救,他们会为了救我而和军队冲突吗?
我决定赌一下——我永远都会怀有搏一次的勇气,再说,便是我赌输了,丁勋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推开车窗,毫不避讳地露出面容,对那收过我象牙镯子的士兵喊道:“喂,什么食物都不给,是想把本宫饿死吗?”
那士兵愣住,应该没想到昨天还态度荏弱的我今天就会突然强硬起来,面上显出短暂的不知所措:“哦,殿下等等,我去找将军通报一声……”
“通报?”我皱起眉头,装出大怒的样子:“连给本宫一些食物都不能吗?”
他正为难,却有一名副将骑马过来:“殿下,有何贵干?”
这句“有何贵干”的口气,完全就是嘲笑啊。真是狗仗人势的小人。
我心中暗骂有朝一日你落到本宫手里定叫你不得好死,面上的“怒意”却要稍微敛起一点儿去,这家伙可不是丁勋,他不见得有那么强的自控能力。
“你做得了主吗?”我扬起眉尖,不屑的神情,故意激他。
他却连一点儿激动都没有,淡淡道:“做得了主的事就做得了,做不了的就做不了。”
……这话说了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你和丁将军关系如何?”
“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如果饿死本宫,不知你长几个脑袋,够不够丁将军砍。”
他真的听不出我话里的挑衅意味吗?居然一脸恍然大悟:“殿下饿了?也不早说……你,去给殿下买些精细食物上来。”
我这一番大喊大叫,嗓子都快哑了,街市上熙熙攘攘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望过来的。
那小兵去了很快就回返,带来一整盒糕饼。我装模作样拈起一个吃了一口,勃然作色:“这是什么玩意?这么难吃!”
伴随着这声怒斥,我将那咬过一口的点心砸了出去,正好摔在那副将脸面上。
这么一闹,终于有几个人投来一瞥,可又在士兵们的横眉怒目下立刻低下了头。
那副将细看我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此时冷冷一笑:“把卖点心的那铺子砸了,就说是长公主不悦降罚,掌柜伙计一应抓入牢中,三天后问斩。”
几名士兵应了,拨转马头就要去。我急道:“住手!谁准你们借本宫名义鱼肉百姓的?”
“不去也行。”那副将手一挥,刚才的几名士兵就回来了:“但是长公主殿下,或者说女王殿下,请您记住一件事——不要企图逃跑,莫说你跑不出临蓟城,便是跑出去了,全道也没有一个人家愿意收留你的。”
车帘放下,我坐回原位仍然心思烦乱。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丁勋压住了参道,他就是这儿的长官,他完全可以借着我的名义横征暴敛,再摆出爱民如子的嘴脸去“恳求殿下减免赋税”,从而让百姓的心都倾向与他!
这老奸巨猾的混蛋……
可是此时,我除了在心里狠狠骂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没有半分实权,做不了任何事情,更不可能引导百姓转向我——如果我是布衣草民,我也不会愿意为“高高在上不顾黎民生死的公主”卖命吧。
“娘娘,这点心……”却是茨儿开口,声音颇为难,可我能听出来她有多么期盼我能允许她们用它驱散可怕的饥饿。
“吃吧。”我没好气地回答。
“您不……”
“你看我有心情吃东西吗?”我打断了她的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遇到过没人为我做主的情况,所以自己已经什么都想不清了呢?我不怕他囚禁我,我相信总会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就算大延宫廷那样牢固的囚笼不一样也能找到通往宫外的地道吗?可我怕自己这样慌乱无措的状况,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便是有逃脱的机会也会被我浪费掉的。
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恢复从前的冷静镇定呢。我手指绞紧裙边,眼睛几乎失神地盯着车厢的一角看——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
忽然,我感到膝上有什么压了上来,却是珠岚。她一只小手撑着我的膝,另一只手却举着一块点心,朝我嘴边送来。
我摇摇头,她撅起嘴,仍然将那点心往我口中塞去,不依不饶。
孩子是感觉不到危险的吗?她的眼睛闪烁着细细亮光,看起来活泼可爱,一点也没有受到我们两个愁眉苦脸的人的影响。
我接过她手中的点心,咬了一口,表示领了她的情,可她仍然不罢休,清晰地说:“阿娘,吃。吃完。”
我只好将那点心塞进口中。那似乎是枣泥馅儿的糯米糕,味道应该是不错的,因茨儿一转眼功夫已经吃了两个下肚。但我实在是无心进食,再美味的食物嚼在嘴中也和嚼蜡没什么区别,实在是糟蹋东西了。
糯米本就黏重,梗在嗓子里几乎吞不下去。没有茶,没有水,我蹙紧眉,用力吞咽,半晌才将它咽进去,已经憋得脸色苍白。
“娘娘这样可不行呢。”不知什么时候茨儿已经不再吃东西了,她满眼忧虑地看着我:“便是娘娘不考虑如何摆脱现下的情况,至少也要为腹中的小贵人考虑。”
“小贵人?”我怆然一笑:“我只希望是个女儿。”
“为什么?”
“如果是儿子……丁勋会让他活下去吗?”
茨儿不再说话了,突然尖叫一声:“公主殿下,别吃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正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