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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迦南司眼中的温柔深不见底。承天亦温柔地看着他,垂了眼,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耳边,身上,一件件衣衫剥开,美目流转下,她的手抚在了迦南司的身上……
当我初降蓬莱时,从未曾想过千万个春去秋来后,我能在昆仑仙境遇到一个翻看战图的少年,当我历经人世轮回,初登仙界后,从未想过能在南天门见到一个跨坐摆棋的少年。
十万年守候的温柔,千帆过尽也终难忘。
如狂潮而来,十指交缠,一次又一次的悸动,终是在破晓时渐渐落下了来。迦南司自喉间长叹一声,道:“本想来你这里好好睡一觉,又是一夜无眠。”他眼中尽是笑意,起身穿衣,待回头却见承天也已起身穿好了衣衫。
承天替他理了理衣衫,淡声道:“将小司带走吧。”
迦南司眸色微隐,平和道:“你我不过数月便能再见,无需如此麻烦。”
“迦南司,”承天微一侧头,浅笑看他,道,“我们就此作罢吧。”
初升的日光下,秦淮河飘荡着晨起的轻声慢语,临近的乐坊画船倒是极为安静,恩客陪娘自不会早的如此早,倒有些渔家小舟添了不少生气。
迦南司背对着窗口,于在逆光处看不清神情面色,只是周身笼着日光,沉吟片刻才道:“为什么?”
承天,道:“仙鬼两界自来不和,我是天界的四方帝星,而你……则是鬼界的最负盛名的将军。”迦南司平平,道:“早已命定,又何须多想。”
他握住承天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抽离。
“还有理由,你还想听下去吗?”
迦南司静静地看着承天,不发一言。
承天轻吸口气,微弯了眼眸,道:“淡了,终是淡了。或许阿禄是深爱着你,而我不过留了几分她的记忆,纵再纠缠,也终不及往昔了。”
两人眸光相对,无人闪躲。
迦南司认真看着承天,柔声道:“承天,此话你可当真?”
“是真的,”承天垂了眼帘,苦笑道,“阿禄不过有九万三千年的记忆,而承天却已于天地间存活了千万年,迦南司,倘若我任性处之,让你放弃鬼界你可甘愿?”
迦南司敛笑看她,道:“承天,当年弃鬼升仙,是为聚齐你三魂七魄……”承天笑着打断他,道:“是为了鬼界太子。”迦南司极为坦然,道:“不错,所以日后不要再有此问了。”
“天上人间,多谢你这数万年的岁月。”
迦南司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却发现承天不动分毫,只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他一向闲适安然,纵对百万敌军,仍是笑意不减,洒脱依旧,而如今面对浅笑疏离的承天,终也一样。
放了手,转身而出。
旧时的庙宇
那个凡间的清晨,多年后依旧清晰如新,倘若迦南司肯多拉住她手一刻,或许天上人间再没有什么承天帝妃,退了那一魄,她不过是那个戴着司命三股血玉镯的小阿禄。
画舫的日子过得极慢,亦是平淡。
承天无趣,在长生处拿着蒲扇煮茶,直到长生轻咳几声,她才发觉水沸了良久,忙放了扇子泡了壶茶放在矮几上,覆又怔忡发呆。
或许自己当真是不难过,为何只是偶尔心头闷闷的,转念也就过去了?
长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这几日怎不见小司?”
承天勉强扯唇,道:“去鬼界了,终是姓迦南的——”
那孩子像是自己的克星,放在身边怕是一个神情便通透了。若是当真问出什么不该说,瞒又瞒不住……还是随了迦南司的好。哎,这辈子细细想来,竟都是欠了别人的……
侍女垂头而入,放了个果盘,便又匆匆退了出去。
长生捡了个荔枝,几下剥好放在一侧空着的小碟中,不消片刻便堆满了,伸手递给承天道:“前日迦南司来过?”承天接过,随手放在一侧,颔首道:“一个晚上便又走了。”在长生的船上,还是说实话的话,这三界四洲还当真没几个能在他眼皮下走动,还不被他知晓的。
长生笑看她半晌,才道:“你们怎么了?”
承天亦是想了半刻,终是叹口气道:“缘分尽了。”
“承天,那晚芍药来时,我尚醒着……”长生凤眸微弯,水过无痕,道:“当年你降生于蓬莱仙岛时,便占了四方帝星的位子,我本不愿……却实在做不了什么。我和迦南司并非个人恩怨,即便有所死伤也是与旁人无关的。”
承天侧头看他,道:“道理我明白,但我没办法眼看着你被他所伤。”
当年降生蓬莱时,睁了眼便见个绝美的少年抱着自己,咿呀学语时,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长生”。繁弱是自己的弓,而教自己学会拉弓射箭的却是长生,东皇钟是他的神器,却日日在自己手中把玩。
她一直没说,自己早已知道,人间有处杏花寒林,是由长生的徒弟亲自守着。而自己为何喜欢杏花?是因为初见这天地时,蓬莱正是杏花花期……
长生欲要再说什么,却被承天一笑打断:“长生,封天印落于鬼界,日后必是一场浩劫。今时不比往日,当年鬼为天臣,我一意孤行尚为四方帝星蒙羞,如今,虽两界暂为应对外敌结盟,一旦那场大战落幕便是硝烟再起之时。让我持剑对你?对整个天界?”她捏起个荔枝,细细吃着,顿了半晌才道:“我做不到,迦南司也同样做不到。”
长生深看她不语,承天亦是盯着那盘已剥了壳的奶白荔枝,亦是发呆。
船外不知何人在渔歌唱晚,莫名让她记起于人世那一场闹剧。她瞥见长生亦是有些出神地看着江面上的小舟渔火,愧疚更甚,便起身离开。
却在手掀开珠帘时,听到身后长生叹了口气。
“承天,能伤了我的……这世上也没有几个,”长生依旧望着船外,半是自语,道,“那日他所受的伤并不比我轻——”
承天的手紧攥着珠帘,半晌,终是放了开。
晚膳后,深觉无趣,承天便带了那两个活宝去闲逛。
凌华难得下凡一次,自是瞧着什么都新鲜,凌波有杨坚那一世相伴,自觉得通晓了些俗世,很是得意,一路指指点点地讲解着,连带摸出些银子买了些冰糖山药,递给凌华。
承天走在他二人身后,看那黄衫子的凌华微红了脸,不禁了然一笑。
这两个自幼长大,若是有意,倒也算是段良缘了。
她正是有些出神,身侧几个少年恰高声议论着。
“土地庙今儿个热闹,据说是有朝廷命官在祭祀。”
“我早说了,咱们这处土地庙最是灵验,连朝廷的官都来拜。”
“快走快走,除了县太爷,我还真没见过什么大官儿——”
边说着,那几个便你追我赶的跑了起来,其中一个个子小的恰撞到了承天怀里,六七岁模样的黑小子,笑嘻嘻抬头,正对上承天的脸。一瞬间,他眼中尽是惊艳和随之而来的慌乱,怔忡着退后了几步,才呐呐道:“抱,抱歉——”
承天盈盈一笑,道:“快去追你的朋友吧。”
那小男孩支吾了两声,脸红的烧着了一般,呆愣良久方才猛然转身跑走了。
承天看他背影渐远,不由想起自家那愁人的孩子……哎,瞧着同样的年纪,怎么就远不及这纯真可爱呢?如此看来,倒真是半点不像自己……
她正想着,只觉得手臂间一沉,凌波那雌雄莫辩的小脸儿已经凑了上来:“帝妃,我们也去瞧瞧土地庙吧——”承天低头看他那剔透的眸子,脑中幻化的却是当年尘世的模样,不禁广袖一挥,将他推到了凌华那处,低低笑道:“怎地要去拜土地?若是求姻缘,当去月老庙才是——”
两个人正撞在一起,听承天这一说顿时对视一眼,立刻同时向后跳出一丈,双双红脸。
这脸儿是一直红到庙里也没见好。
晚风习习,自是人声鼎沸着,承天方才转过林间小道,便停了脚步,看着面前这有些年头的土地庙……不就是百年前那被自己一拜即塌的小庙?
“帝妃,”凌华笑眯眯,道,“怎地不走了?”她自是晓得帝妃近日心情不大舒爽,所幸自己历来是笑面来笑面去的,勉强充个暖场的倒也无妨。
承天仿似被摄了魂,待她又唤了声,方才眼角微弯,浅浅一笑道:“此处,我曾来过。”
黄昏景美,话却忒凄凉了些。
凌波站在一侧,诶了一声,奇道:“帝妃长居普陀山,也曾来过此处?莫非是随着观音菩萨三十二应渡世人?”
是拆庙毁庙……
承天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