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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不用他说,阿禄也晓得,如今被这上千人围着,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仙能做什么?也学那神婆跳个大绳,招几个神仙来解围?纵然她丢得起这人,司命也断不会肯的……
阿禄想到此处,也只得点头,随着那神婆进了庙。待抬头看了一眼修整的颇像个样子的土地庙,只觉得心头非常不忍,便又侧头对那老者很认真地问道:“当真要拜?”
老者很是认真,道:“当真。”
“真要?”她还是不忍心啊……
“的确。”老头儿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罢了,土地老儿,不是我司禄仙姬诚心害你,实是这世人眼拙看不清阿——
阿禄默念了一句,伸手整理了衣衫,轻咳一声,恭恭敬敬地自那华服老头儿手里接过三支香,用余光扫到尚站土地庙内的司命星君,最后嘱咐了一句:“你且站在庙外,一会儿烟尘太大,弄脏了你就不好了。”唉,想来是随他相处过密了,竟也学了七八分的婆妈。
司命星君闲闲地笑着,倒是半句异议也没有,立刻转身几步出门,直走出十丈远方停下,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绝对是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阿禄见他无情,也只得翻了个白眼,遂捏紧手中的香,顿了一顿。想来,行了这半月,才见这么个像样的土地庙,香火也正旺盛。可怜可叹可惜了……
执香,高举过头顶,躬身拜了三拜。
轰隆隆几声炸响,那晴天里数道闪电很到位。听着声响倒像是近在咫尺,看来电母一直抱怨法器不好使,绝对只是抱怨,这法器再用上亿万年,也该不成问题的……
再轰隆隆几声巨响,巴掌大的土块纷纷落下,她纵是左右躲闪,还是不甚落了一脑袋的灰。
轰然一身巨响,还没等她再闪,这土地庙便很干脆地塌了……平地里直起了三丈灰,阿禄却安然无恙,只站在满天黄土中,呛得鼻涕眼泪齐流。她边咳嗽着,边瞥见司命早已再退了数十丈,站在柳树下看仓皇跑出的众人,闲云野鹤一般。
躲的倒也干净——
“仙子,土地我这厢有礼了。”
烟雾中,阿禄正是很没仙态地抹了一把呛出的眼泪时,债主终于显行了。这一声仙子,直叫得她兵荒马乱的,慌忙又挤出几行清泪,做一副无辜可怜相,待抬头时……
却赫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半浮在空中,不染尘埃……
竟然,竟然是个颇有风姿的女地君……阿禄盯着她出神,回想自己当年在凡间听得本子,说什么土地老儿的,竟原来没有半句是真的。
“咳咳咳咳……”她又借着烟尘抒发了一下歉意,方才开口道,“土地君,很是抱歉,本仙实在是被凡人所逼——小仙日后定然加倍补偿。”
土地君恭谨再拜,道:“仙子言重了,实因近日洪州城内有人召了远近各方土地君,才致我迟迟未归,不想凡人妄自揣测,反而难为了仙子。敢问仙子的仙号,小君我他日倘若可晋级仙班,定然前往拜会。”
仙号?谁晓得你日后会不会假公济私,报此毁庙之仇?
阿禄清了清嗓子,忽然心念转了一转,道:“小仙乃司命星君。”
司命啊司命,别以为本仙姬不知道东胜神洲的手传书卷上,你可是个战功盖过白虎星君,书画羡煞文曲星君的仙人,文才武学颇得些仙姬的仰慕。
如今拿来一用,却是恰到好处。
果真,那地君愣了一愣,面颊泛红,道:“司命星君——听闻是个男子?”
唔,美是爱他妈,竟是连神仙也不能免俗。阿禄很深沉地一笑,道:“仙机不可泄露。”
那土地倒是个好性儿,半分也未计较,还很配合地略显仙迹,嘱咐众人要善待二人,便遁了仙迹。那等凡人何时见过土地君显灵,早就拜做一团乱磕头了。
他们也正好借机登了马车,徜徉而去。
待行出半里地,司命却还靠在窗边看膜拜臣服的凡人,道,“俗世弟子尚且不打妄语,你这神仙倒出口成谎,倒很是自得。”
阿禄自然晓得他话中有话,只佯装不懂,伸手拿过车门边马夫平日里观读的书卷,竟是黄历。
翻到今日,赫然:四月初四,宜祭祀,祈福,忌出行。
她笑道:“这凡人的黄历也不知谁编的,满口胡话,宜祭祀,竟是相宜到土地庙都坍塌了,”边翻着边斜瞄他,道,“我只说你这皮相在天界颇为不起眼,却没想到还是有些个女人缘。如今连这常年留驻人间的土地君也对你颇有耳闻,能用一用挡挡无妄之灾也算是善举了。”
司命不置可否,放下布帘,伸手执起书案上的卷轴展开道:“这南部临海之地甚为荒凉,照此图看,你我今日怕是又要露宿郊野了。”
二人自打入人世一来,便全凭着这卷轴行路。这三界四洲之内,由仙界至幽冥皆皆标注周全,此刻司命眼望的是人间的沧州,沧州侧隐隐有暗绿色城池标记。
阿禄眼瞧着那暗绿的标记,伸手指道:“据刚才慕你之名的土地君说,离此不远就有一座鬼城,这里便是了?”
她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鬼城,却曾听嫦娥提起过,如今那暗绿色如鬼火一般的城池标记,便猜着十有八九就是那些个鬼城了。
司命听她这一说,难得表露一丝赞叹,道:“没想到这土地君还真是照顾你。按理,阳间土地管制阳间之城,而阴间土地君则看管阴间鬼城,她本不该逾越透露阴间之事于你的。”
阿禄道:“不是照顾我,而是你的名号非常好用。你司命星君本就是鬼仙,虽你我暂住凡人肉身,你若在鬼城却算是个门阀贵族了——况且这南瞻部洲有几座鬼城,你应该比她还要清楚。方才她只不过提点我最近鬼城有些异样,让我们能避则避罢了。”
这道家仙人,除却天生天养的上仙,再下等便是如阿禄一般的人仙及司命一样的鬼仙。人仙与鬼仙孰强孰弱众说纷纭,阿禄倒曾听蓬莱那位绝色说过,在那蓬莱之中常年隐匿着一位鬼仙,便是仙中翘楚,可惜早已不诸世事。
说起鬼仙,她却忽然记起了司命的身世。
自相识来,每每问起,司命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像是有什么天大的隐情,或者彻底是什么万年桃花情债,总之极为神秘。如今既是提起了,阿禄又怎会放过,只自顾倒了杯茶,靠在车壁,道:“话说回来,这问题我问了你快有万年了,你这鬼仙和我这人仙究竟有何区别?”
司命听她这一问,倒不说话,只是深笑着道:“区别总是有的,不过,仙机不可泄露。”
哼,自作风流。
阿禄还想再开口套话时,车厢内已是凭空现身了一对小仙童,就是那对不分白日黑夜骚扰他们,却在该出现时不出现的司命星君坐下侍童……
“童姻,童缘见过司禄仙姬……”二人除却男女有别,倒生的一副面貌,眼睛大的吓人,那女童一见司命便急急,道,“星君,今儿个咱们府上又多了不少仙果,我见你不在想先收在冰窖里,谁想着被童缘偷吃了个干干净净——”
童缘一副小脸拧成了块抹布,低声道,“明明是你吃的多些,此时倒撇的干净了……”
童姻竖着眉毛,高声道:“你将那些果子削皮切块,我哪里晓得是仙姬们送来的!”
阿禄瞧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头疼到了极点。司命说这二人是他当年从普陀山要来的并蒂莲,怎么除了长得一样外,却没有半分相像。倒更像是相生相克之物,日日吵,夜夜吵,年年吵……好在二人的小仙术还能暂封了这内室,否则被那车夫听见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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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经这二人一闹,阿禄便没再问下去。很多年后,她很是后悔,在这样日光暖暖的午后,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为什么没有追问到底……
鬼族的叛徒
那段旧情,阿禄自不愿去碰,万年了,早积了满目尘埃。
是以,司命不提日后安排,自己便也不问,只一路随他缓慢向北面而行。
既是不急,如今听了鬼城这等地方,自是要瞧上一瞧的。当马车抵达沧州城外密林时,阿禄拍了拍车门,只嘱咐车夫将他二人放入林外,便可自行回城。
车夫听得一脸疑惑,却没敢多问,直到他二人下了马车方才支支吾吾说了句:“散……散把。”
他那处还没说完,阿禄便是“哎呦”一声,竟不留神踏在了碎石上,瞬间一股钻心的疼自脚面传来……她这一崴,还不忘问了句:“你说什么?”
“散把……”车夫又支吾了一声,声音却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