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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你把这儿的防御加紧布置就绪,不可耽误。三天以后,我派人来接替你。”
体纯一惊:“接替我?”
自成点头说:“是的,有重要差事派你。你准备一下,得暂时离开军中。”
体纯更加诧异:“得离开军中?什么差事?”
自成笑一笑:“三天后再详细告诉你。你现在先别管,也别让左右知道,赶快把这里的防御布置好就成了。”
刘体纯不敢再问。把闯王送走后,一个天大的疑问揣在他的心里。自从起义以来,他还没有离开过部队哩。
在李自成出去巡视防务的时候,有不少老百姓来控告宋文富兄弟和其他被义军捉获的宋家寨的大小恶霸,以及他们手下的许多爪牙。因为刘宗敏回铁匠营,高夫人因事去麻涧,这些来告状的人大多由吴汝义接见,乡下缺少识字人,所以没有呈文,尽是口诉。多亏吴汝义在这一带已经很熟,人们说出的名字和村落他一般都知道。王长顺已经能到处走动,有时站在汝义的身边。他的人缘很熟,乡下事知道的最多,遇到吴汝义不认识的人他就介绍,听不明白的事他就帮忙说清楚。有的老百姓害怕将来义军离开,宋家寨会进行报复,不敢公然告状,而是装着替义军送柴的、送野味的,来到老营,悄悄求吴中军转禀闯王和总哨刘爷,替他们伸冤报仇。也有的不进老营,而是在寨中找到一个相识的义军头目,把自己控告的事说清楚,请这个头目转禀闯王。
刘宗敏在铁匠营没吃午饭就转回老营。他刚在上房坐下,吴汝义就到他的面前禀报老百姓告状的事。还没听吴汝义禀报完,他忍不住把脚一跺,恨恨地骂道:
“这些恶霸,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牲,老子非活剥他们的皮不可!”
刘宗敏和闯王想活捉宋家寨的大小恶霸已经很久了。他们很清楚这些大小恶霸平日横行乡里,欺压良民,霸人产业,淫人妻女,放青苗账、印子钱,高利盘剥,逼死人命。宋文富兄弟更以寨主身份,私设法堂,杀生由己,俨然是商州城西的土皇帝。宋家寨的狗腿子依仗主人势力,在乡下百姓前如狼似虎,作恶多端。如今宋家寨的这一群恶霸地主和狗腿子落入义军之手已经三天,倘若不是李闯王别有谋划,刘宗敏早已将他们杀光了。继续听吴汝义把百姓们的控告叙述完,他大声说:
“你去对那些告状的老百姓们说,咱们闯王爷一定替穷百姓伸冤报仇。有冤有仇的,大胆来告,不要害怕!”
吴汝义出去不久,刘宗敏正要亲自去拘押俘虏的宅子看看,先杀一批人,打一批人,使宋家寨的恶霸们尝尝滋味,忽然有一个小校进来禀报,说宋家寨派来两个人求见闯王,并有一群伙计挑了许多礼物。小校还说明这两个人的前来送礼,一则是想探明白宋文富等人的死活,二则是想探询闯王口气,能不能拿钱赎命。宗敏用鼻子冷笑一声,随即问道:
“王八蛋们送来些什么礼物?”
“回总哨,我看见他们挑来的是四只肥猪,八只肥羊,四坛子酒,一挑子绸缎布匹,还有一挑子礼物是两只箱子,大概是装的金银和贵重东西。”
“你带他们到一个院子里歇歇。告他们说,闯王出去啦,叫他们老实等候,不许随便走动。你再找总管回来,同这两个来人谈谈,问清来意。”
刘宗敏本来可以自己传见宋家寨的来人,用不着等候闯王。他现在不见他们,只是想先杀了几个人,打了宋文富等,然后接见他们,他们就不敢讨价还价。小校一退出,他就站起来,带着几个亲兵出老营。在老营大门外,他向宋家寨的送礼人只用眼角扫了一下,好像压根儿没有把这些人啦礼物啦看在眼里。宋家寨的人们平日震于宗敏的威名,又知道他的脾气暴躁,看见他大踏步走出,躲避不及,只好屏息恭立道旁,不敢抬头。有人胆子较大,敢偷偷地看宗敏,但是当宗敏的目光扫到他的脸上时,不期然同他的眼光接触,吓得他脊背发凉,身子打个哆嗦,心中狂跳,赶快把眼睛垂下。宗敏在亲兵们的簇拥中,背着手昂然而过,只听一阵刷刷的脚步声,走往附近的一个大的院落。
捉获的官兵和宋家寨的人一共有几百,都用麻绳捆绑着,分开锁在各屋中,十分拥挤。老营中派吴汝孝率领了五十名弟兄看守。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因他是个细心人,而老营中别无偏将可派,所以前天就由宗敏派他担起了这件差事。看见刘宗敏走进大门,吴汝孝赶快迎接,让他进大门旁的耳房中去坐。宗敏说:“我还有事,就坐在这院里吧。”吴汝孝的亲兵立刻替他搬来一个凳子,但他不坐,提起右脚踏在凳子上,吩咐把宋家寨的人全部带出来。不过片刻,锁在前后两院各屋中的地主和乡勇全部带出,以宋文富为首,齐排儿跪在他的面前。他看看宋文富和宋文贵,冷冷一笑,说:
“啊,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已经是熟人啦。那天晚上你们光临敝寨,我没有好生接待,这两三天事太忙,也没有来看你们,务请包涵。”
宋文富兄弟面无人色,不敢抬头,浑身打战。刘宗敏又冷笑一声,骂道:
“我操你娘,你们宋家原是官宦之家,有钱有势,人老几辈儿骑在百姓头上,做梦也不会想到竟有今天!”
他吩咐把捉来的官军不论是官是兵全带出来,也在他的面前跪了一大片,十几个当官的跪在最前。这个院落不算小,如今却被几百俘虏跪得满满的。刘宗敏向跪在前边的人们问:
“你们这些千总老爷,把总老爷,还有什么官官儿,平日在老百姓前耀武扬威,如今你们的威风到哪儿去了?”
千总知道他是刘宗敏,磕头说:“两国兴兵,各为其主,恳请刘爷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家为民。从今往后,我们决不再与义军为敌,不为朝廷做事。”
宗敏说:“你说什么?想求我高抬贵手?你们这些做军官的,见老百姓奸淫掳掠,杀良冒功,捉到义军没有活的,何曾高抬过你们的贵手?有来有往,才算公平。”他向亲兵们一摆下颌:“送这些军官老爷回老家去,一个不留!”
亲兵们把十几个大小军官从地上拖起来,推出大门,一齐斩首。刘宗敏又望着那些当兵的,说:
“你们吃粮当兵,虽说也到处扰害百姓,多做坏事,个个该杀。可是我们李闯王念起你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有钱有势的子弟不会吃粮当兵,再说,你们都是小兵,听人指挥,有时做坏事也不由自己做主,决定饶了你们的命。你们愿意随闯王起义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滚蛋。放你们走之后,你们只可还家为民,不许再吃粮当兵。倘若再去当兵,下次落到我们手里,乱刀砍死。倒底谁愿意留下?”
这些当兵的原以为死在眼前,忽听刘宗敏这么一说,喜出望外,都说愿意留下。其中有少数想走的人,也因为害怕刘宗敏不会真放他们走,只好暂不提想走的话,等日后伺机逃跑。恰好中军吴汝义这时赶来,宗敏吩咐他把这些当兵的带出去,安插各队。办完了这些事,宗敏才在凳子上坐下去,命弟兄们将宋文富的衣服扒掉,用鞭子狠打。宋文富伏地求饶,刘宗敏哪里肯听?他历数宋文富残害百姓的大罪,每数一款打十鞭子。行刑弟兄一腔仇恨,用力狠打。只打到几鞭子,已经打得宋文富皮开肉绽,鲜血染红皮鞭。宋文富越是哀呼求饶,刘宗敏越叫狠打,并且骂道:
“你婊子养的,在家中私设法堂,不知有多少无辜良民受你酷刑拷打。老子今天也叫你尝一尝受刑的滋味。”
打到五十皮鞭以后时,宋文富的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刘宗敏看了哈哈大笑,骂道:
“我操你娘,我以为你是武举出身,皮肉比别人结实,原来也不顶打!今日打死你婊子养的,叫商洛山一带千家万户高兴。”他回头对亲兵说:“我从害病以后就没喝过酒,今天太痛快,快去老营替我拿酒来!”
刘宗敏又连着说完了宋文富的三大罪款,吩咐再打,恰好亲兵把一壶黄酒拿到。宋文富有气无力地哀呼着。刘宗敏大口大口地喝着酒。等这三十鞭子打毕,他狠狠地说:
“不算你祖上老账,单说你自己,坑害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老子今天打死你是替老百姓伸冤报仇,是叫你替老百姓偿命。你想做商州守备,祸害一州四县,老子送你到阴间去上任吧!”
他又说出来两条大罪款,命令再打二十,凑一百整数。打完这一百鞭子,宋文富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他叫用凉水把宋文富喷醒,叫着他的名字说:
“宋文富,我操你八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