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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炸开,饱满浆汁直喷到燕兵的唇上,那冰凉只带着咸味的感觉让燕兵失声狂叫着窜出数丈。
有秦军为了抢一块肉而彼此打起来。当下有人劝道:“还有这么多白虏在,怎的不去割了来吃?”这话顿时提醒了所有的秦军,方才还萎顿无比的秦军一下子嚎叫着向燕军们扑去,双双眼珠如冬日里的独狼,闪着绿油油的光,贪婪饥渴无比,真就仿如将燕军们视为腹中之食了。
燕兵因着方才漫不经心,队形变得很是散乱,就有不少失陷在秦军当中了。秦军们蜂拥而上,将燕军从马上扯下来。任燕兵如何砍杀,那些秦军浑似不觉,有的被砍死了,手依旧攀在他们身上。而一旦被拖下马,就是四五人合身扑上。似乎连杀都等不及,就露齿咬去。有的燕兵靴子卡在蹬里,被马匹带着拖走,秦军也抓着不放,跟着拖出十丈八丈,至死方休。连自已被一刀捅破肚子,肝肠流了一地的,也要在燕兵身上咬一口,然后狂笑道:“这燕兵身上好肥呀!”“这家伙今天吃得是芥麦,看,胃里还有呢!”手里抓着被泡软了的一团,胃液淋漓地从他们指间淌下。
燕兵们想起自已今天所吃的食物,有一个受不了了,呕吐起来,就有两个、三个……高盖见势不妙,忙从与窦冲的打斗中逃开,去收拢部下。他大声喝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过三四千人,远逊于我军。而且个个都快没力气了!”可眼前满地爬着的骷髅一般的人,漆黑的魅影中獠牙金眼,一时长街如同饿鬼之狱,尽是森森黑气。燕兵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人,不是人!”
就在这时,道人又跑来乌鸦鸦地一群,看服色全是长安百姓,他们手中执着菜刀屠刀,扑了上来,也要前来分脔。恐惧开始无边无际地传染起来,然后就演变成了无可扼制的溃逃。高盖带着亲兵冲进秦军中,连杀名长安军民,却也无激励部下作战。又斩杀多名临阵脱逃者,亦不能约束,未了见身边兵丁愈来愈少,再下去只怕自已都会陷入重围,只得长叹一声,狼狈往城门外奔去。
他在返身逃窜的那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窦冲,只见他抱矛静立在道旁。对部下的所为即不阻拦也不赞赏,面孔上泛着青黝黝的光,并无一丝神情,双眸如同木刻漆描般呆板,高盖见了,不由心上发怯。觉得若不是方才与此人交手数合,自已会以为这是一具僵尸。
奔走一程,高盖看到了覆盎门前未熄的火光在青灰的城墙上忽闪不定,正松了口气,就发觉先自已逃遁的燕军尽拥挤于门前,似乎有什么不对。他在马上手抬凉篷一观,只见一柄旗帜由城下探出头来,上书一个“李”字,他脑子里略为空了一下,“哈哈哈”地失笑出声来。亲兵们以为他看错了,急忙叫道:“尚书令,这是李辩呀,秦军回城了!”
“我知道!”高盖停了笑,呵止了他们,觉得身上发冷。他心道:“胜负之变,竟是如此之易!两日前方是大胜,可眼下气势已夺,退路被封,只怕不得不成为败局了。不过,无论如何,想来秦军新败后,也没这么容易重新整顿好,此时来的兵怕也不多吧?”
前面的燕军在惊恐万分之中又迎面撞上了李辩,进退失据,已是死伤狼籍。不过这时的秦军却不如方才那般择人而噬,因此打了一阵后,燕兵们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燕骑兵力毕竟远过于秦,李辩回长安,亦是措手不及的遇上,冲杀一阵后,秦军倒见不敌。
高盖正要奔出内城,突然一柄手戟向他坐骑腿上插来。他低头一看,却是原先那个宋门督,面色青白,张惶着向窦冲看去。想是此时见燕军将败,怕因擅弃职守而受责,便又打回来了。
高盖冷哼一声,一刀劈在他肩上,他倒地滚开,向着他叫道“我有功于……”未等他说完,高盖随手再加上一刀。刀入胸时,高盖似乎听到那人在叫着什么。“慕容……叔叔……答应过……”却也没什么心情去细听,纵骑而过。
他的蹄影之下,那宋城督昂起发青的面孔,眼球上晃动着杀戮的人群,万般错愕之后,最终凝固成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十五)
慕容冲在白渠大战后次日一早前往长安。因为大部骑兵都被高盖带走,他手边只有韩延的一万骑和原先慕容永手下部分骑兵,余下都是步卒,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得很快。这一路上来,并没有接到高盖军中的消息,虽然接连击溃一些秦军散兵,可也未能找到符坚的明确行踪。臣下都道秦军新败,高盖身边俱是精骑,人又持重,便是小小遇挫,也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慕容冲其实也是这般想法,但是总有挥之不去的忧虑,如同此时满地翻浆的泥泞,沾乎乎的,裹在了他的心上。他终于忍不住,冒着再度分兵的危险,从不多的骑兵里面,拔了三千骑,命慕容永率领,前去探看。
三日之后的夜里,慕容冲被叫醒,看到的是慕容永苍白的面孔。
“全军覆没?”慕容冲倒后几步,跌坐在毡上,两眼有些发直。
“是,尚书令本已经攻入长安城,可是却让窦冲和李辨前后夹攻不得不又退出来。他不死心去攻渭北诸垒,想截断符坚逃归之路。可符宏早有准备守得极严,一时未能得手,符坚归返又极快,竟让他们合围上了。”
慕容冲听着慕容永犹喘息的禀报,不自觉地晃了晃头,将凌乱的发丝甩到了敞开的上衣领内,似乎希望自己还在梦中。他茫然道:“他死了吗?”“不,”慕容永道:“尚书令被臣救下来了。”“还活着?”慕容冲此时已经醒得清楚,不由勃然大怒,起身喝道:“他还活着干什么?”“皇上,”慕容永应手势给他取过甲胄来,道:“他此时正在帮臣挡住一伙秦军,让臣能得以来报讯,秦军前锋距大营已不足三里!”
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是因为震惊过度,慕容冲倒没了言语,急急甲出帐。这时圈中入眠的万马已经被不祥的气息惊动了,此起彼伏的嘶鸣在冷冽的空气中荡开,由前至后,一座座帐蓬在诅骂与询问声中揭起了皮帘,兵丁们不稳的身形中犹残有三四分梦中意味。
慕容冲将情形赶紧对着赶来大帐中的将领们说了,下令做好准备迎敌。营寨两侧本已扎下拒木鹿角铁藜蒺和陷马坑,他便让长矛兵在其后布阵,将所有的弩弓都集中到正面秦军出现的方向。
随着他一声声冷峻而略带躁意的喝斥,大营里顿时如同蜂巢蚁穴般动起来。这时敌情不明,尚还不得知秦军来了多少,若只是与秦军前锋猝遇,那手头骑兵尚可一战,若是符坚大军已到,便只能据阵地坚守了。慕容冲见兵丁们虽然慌乱,但还是大体有条不紊的完成了他的意图,于是略点头,便对慕容永道:“由你去领骑兵营……”顿了一下,似乎是方才想起的加了句,“韩延的副将若有丝毫推阻,便杀了他夺过兵权来!”
慕容永迟疑了一会,方才答道:“是!”他心中打鼓,觉得慕容冲此时疑心也未免大了些,若是在这当中还闹起内讧来,只怕是要一败涂地。好在韩延的副将并无什么异议,很干脆地道:“未将听从左将军之号令!”慕容永方松了口气。数万骑兵牵马上马的嘈杂正烈,谷口方向,已有一彪人马急啸而来。
随着慕容冲的一声清叱,弩弓的弓弦被全力压下,弩箭化作密不可分的一团厉风,向着秦军裹卷而去。前头的秦军象迎面撞上了透明的冰川般,硬生生地从马上跌下。在打头的二三十骑混乱成一团后,秦军发觉了燕军已做好准备,于是拨转了方向,从侧翼削来。
两翼矛手在数千骑轰地声中,忍耐着恐惧,将长矛竭尽全力的刺出。飞跨过前面的陷坑拒马枪的少许悍骑被串在了矛上,矛兵们自身也被那加力狂奔后的巨力震得狂吐鲜血,胸口深隐下去,然后两肢亦曲,在连串的“格格”声中,破碎扭曲后软倒于地。受伤的秦军马匹疯狂的翻腾,将深扎入地下一尺的拒马枪也踹得松动起来。
慕容冲立在搭起的台上,一眼也不去看就在咫尺的攻守。他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环视四方。此时最要紧的是能判断敌军有多少人马,能战能守只在一念之间。秦军的冲锋已是三度,原先坚固严谨的阵地了开始有了些残破之处,只怕是很难再度抵御骑兵的下一波攻击。慕容永第二次让人向他请示是否要骑兵出击,他见只这支人马,不过六七千的样子,再无旁的异象,终于下定决心,道:“出击!”
忍了许久的燕骑从箭阵中一跃而出,秦军因为连战不克,声势已沮,在锐气方盛的燕骑冲锋下,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