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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这方才是心腹之患呀!”符丕自斟自饮了一杯,道:“叔父说的,和侄儿想的一样。只不过,枕席谗言,尽抵得过骨肉至亲,也不可小窥。父王最器重叔父,还请叔父设法进谏才是。”
符丕摇头道:“我们进言,你父王会以为我们自持亲懿,不容才异之士。我们谏得越凶,他越会护着这些人。”
“那,叔父的意思……我们就耐何不了这些人了么?”符丕忿然将杯盏一顿。
“是,我们是奈何不了,不过,”符融掂须一笑,道:“却有人可以!”
符丕注视着他有些高深莫测的笑意,思忖了一会,方才露出了悟的神色,道:“朝中事务繁忙,是得有重臣来主持台阁了。”
这句话,似与他们方才所言的毫不想干,可符融却不以为异,与他会意一笑。
一时舞乐息去,舞姬们鱼贯而出。群臣又道贺一番,便由张整宣告宴散。众人跪送符坚回宫后,就三三两两地退下殿来。此时月至中天,地上清辉如洗,夜风袭面,符丕精神一爽,道:“那我今夜回去,便书奏折,朝会时叔父再敲点上几句,此事定可成了!”
符融点头,道:“如此甚好!”
过不了几日,长安公符丕上书,说是日下境内初平,百废待兴,既然关东已靖,清河郡侯王猛便当早日回朝。却不巧凉州张天锡恰于此时有不轨之举,王猛奉旨讨凉,此事自然搁下。直至王猛连战连胜,张天锡畏秦威方盛,受封为秦西平公,凉州粗定,符融方才又提及此事。符坚却觉得关东之地新降,恐旁人不能胜任,依旧不许。又阅一年,符坚深觉革新斥旧、整饬纲纪,诸事无人能相托总揽,自已事事亲为未免有些力不从心,终于下旨,传王猛回京,就以符丕代领冀州。
符丕至邺,与王猛交接过,向他细细陈述了朝中情形,再三托付他防备那些异族降臣。王猛当面只是说些套话,心里却已深为警觉。不几日收拾清爽了,便带了护军侍从往长安而行。
王猛这次回长安,并没有用上全副卤薄,只带了二三十骑护卫,两个小僮,再就是一个幕客随从。一路上轻车简行,察访民情,不多日就将至长安。已是七月,早稷将熟,一路上都见丰收景象,使得王猛心情颇佳。
长安于西汉末年毁于董卓之手,之后魏晋两朝转而经略洛阳,于是就一直没回过元气来。至晋永嘉年间再迭经战火,宫室残损得百不存一,民生已是凋疲之极。好容易轮到氐秦建都于此,却又遇上符生当道,残虐得毫无人性。总算是符坚即位,劝农课桑,锐意图治,十年下来,才依稀又见着些当年大汉帝都的一二成景象。
譬如说他们眼下走的这条道,前年王猛出关时还泥泞满地,两年不见,已是扩宽辗平,又植下夹道杨槐。时当盛夏,树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车身走得很平稳,让王猛生出些困意来。他合上眼略睡了一会,就被人叫醒了。“大人,天王又遣使探问了!”
王猛一惊而起,忙整了整衣冠,外头就有人撩起帘子来,却是个二十六七的儒生。他右手忙着将葛衫从肩膀下面拉上来,左手扯帘子,显得有些狼狈。王猛皱眉道:“你这个陈辨,就热成这样子?亏还是读书人,不讲一点体统……”那儒生陈辨倒也不怎么怕,嬉皮笑脸的道:“大人却不知,学生这不是在怕热,是晒书呢。”王猛一怔,只见他拍了拍肚皮道:“今日可是七月七,家家晾晒衣物,学生这一肚皮书,怎能不晒上一晒?”王猛不由失笑,推开他的扶持,下了车。
秦王来使在外面候着,忙行礼道:“天王吩咐:这两日暑气重,大人正午不要赶路了,前面就有驿站,请大人过去歇两三个时辰,待过了申时,再请动身。”
自入关以来,符坚就不时地问候行程起居,王猛虽几番申言不必,依旧是一次次地来,离长安不过半日了,还要让人走这一趟。王猛着人打赏过来使,却没有立即上车,撑着腰,在浓荫地上略略踱步。眼前禾谷将熟,黄灿灿地不见边际。风过处金浪翻滚,麦香扑鼻,几个农人的身形出没其间,一个年过半百,另外几个是青壮汉子,看上去象是一家父子兄弟,正在开镰收割。
陈辨一旁不停地拭汗,直至袖子湿透了,实在忍不住,方悄声问王猛:“大人,我们是不是得动身了?”王猛“喔”了一声道:“正是,走吧!”
他方说出这两句,就听得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回头一看,却见十来个人跑过来。领头的手里挥着一杆耙子砸到了年老农人头上,那人一下子倒在了地里。
儿子们惊叫着举镰刀冲上,两下里斗成一团。后面又跟着跑出些人来,也执着棍棒之类,插了进去,竭力欲将两拨人分开。可那寻衅的人极是凶狠,反将劝架的也一并毒打。一个儿子背了老父撒腿就跑,看到王猛这边人多,又骑着马,便往他们这里奔过来。王猛向身后护卫们扫了一眼,护卫们会意,冲上去挡住了追来的人。
王猛本以为护卫们收拾这几个农人是轻易而举的事,谁知过了好一会,他们还在缠斗个不休,直到护卫拨出刀来,方才砍伤一人。那人仿佛是个头领,他一束手,旁人也就泄了气,三五下就都被打倒。护卫们将这些人提起,一一扔到王猛身前。
那领头打架的大约三十多岁,生得精壮结实,满脸横肉,虽然力不如人,嘴上却没闲着,叫骂个不停。起先力图制止互殴的那拨人也跑了来,其中一个看上去老成些的上前连声道谢。
王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道谢者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这位先生是……”
陈辨看了一眼王猛的神情方大声道:“这位是清河郡侯,大人问话,你们好生答就是了!”
这人大约也不知清河郡侯是何等官爵,不过听到是一位大人,便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答道:“小人无礼了。小人是这里的里正,这突屈氏与樊氏两家宿来有怨,不想今日就打起来了,扰了大人。唉,自打鲜卑人迁来后,这种麻烦就多了……”他这话没头没脑的,听得王猛一头雾水,好一会方才说明白个大概。好象是这挨打的一家子姓突屈,是前年从关东迁来的鲜卑人。里吏按朝庭的章程,划了些荒地由他们开垦。开出来的这块田亩产六斛有余,便叫这姓樊的十分眼红。
樊氏一家,是跟着高祖皇帝打过天下的,今日带头打架的樊五,在军中当过小校,后来伤了腿方才回乡。樊家在地方上势力不小,便强抢了这块地。突屈氏自然不服,官司打到乡里,又打到县里,结果是勒令樊家退还田地。樊家不忿,就打上了门来。
他说话间,那受伤的突屈父子两人也过来跪下道:“谢大人救命之恩。”
王猛听了缘由,觉得是桩小事,但鲜卑迁入之民与关中百姓之间定然有争利之处,却是不得留心处置的。他随口问樊家的人:“地是人家垦出来的,你们为甚么不服气?”
那樊五的“呸!”吐了一口唾沫在突屈老汉的面上,轻蔑地道:“老子一家为大秦流血送命,打下来的花花江山怎么就该让着这些鲜卑白虏?他们不就仗着将女儿让人睡吗……”那突屈老汉拭去面上的唾沫还极力忍着,可他儿子却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樊五也是打挺跃起,两个人你扎我喉咙,我抠你眼睛,滚作一团。
“住手!”护卫们又上前拳打脚踢,方才将两人分开。人虽然分开了,可各自口里叫骂不停,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王猛皱眉,瞅了一眼里吏,里吏方才有些为难地道:“这位突屈家的女儿,眼下是窦偏将军的二夫人。”王猛一听方才恍然,难怪突屈家的官司打得这么顺利,自然是朝里有人关照。
却听得那樊五继续骂道:“不就仗着张白脸吗?男的女的全舍得卖,如今天王只晓得屌快活……”
“掌嘴!”王猛听他话里辱及符坚,不由大怒,喝了一声。护卫马上扇了樊五一个耳光。这一掌手劲极大,顿时把他打得口吐鲜血,好几颗牙齿都混着血沫吐了在地上,再也出声不得。
陈辨向王猛低声问道:“要不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王猛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走!”
他方欲上车,却又停了下来,向里吏道:“此人目无君父,你可知该如何处置?”他语气森冷,里吏吓得一哆嗦,磕头道:“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
他再抬起头来时,却见王猛登车,随从上马,已是走远了,只余灰扑扑的飞尘腾在他们眼前。
王猛一行入了长安,就遇上符坚遣人传话,让他先去休息,明日再进宫陛见。王猛不肯,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