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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2月17日,农历除夕,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任命唐绍仪为国务总理。在新内阁十一个席位中:
铁杆袁系三人,即内务总长赵秉钧、陆军总长段祺瑞、海军总长刘冠雄;
无特定政见三人,即国务总理唐绍仪(他是袁世凯的亲信,又加入了同盟会,算是骑墙派)、外交总长陆徵祥(无政治主见,有靠向袁世凯的趋势)、财政总长熊希龄(原立宪派,有靠向袁世凯的趋势);
新中国党占据三席,即教育总长孙元起、工商总长张謇、交通总长汤寿潜;
而同盟会只占据两席,分别为司法总长王宠惠、农林总长宋教仁,可谓大输亏损!
卷十四、一江春水
三二六、田园将芜胡不归
1912年2月18日,大年初一。
日本。
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和中国一样使用夏历修改而来的阴阳历计年,也过大年三十的除夕、大年初一的春节。守夜、敲钟、压岁钱,风俗和中国并无二致。明治维新以后,中华的一切传统都被视为糟粕而抛弃。1873年日本采用现在通行的格里历,定公历1月1日为新年,最先日本人和中国现在一样,过元旦和春节两个新年。随着福泽谕吉1885年发表“脱亚入欧”论,过春节的习俗渐渐在日本的大多数地方消失。
在前两年,春节都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区别。只因为今年的这一天是星期天,日本的街头才比往常稍稍热闹些。在神户下山的一户人家住宅门上,此时居然还贴了一户万年红的对联,上面写道:
忽相思,更添了几声啼
屡回顾,最可惜一片江山。
这副集宋词的对联和门上“留春别墅”的匾额大为切合,足见撰联者的良苦用心。
过了七八点钟,开始陆陆续续有访客登门。尽管来客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但见面一例是鞠躬作揖,看得出都是特地来拜年的,而出面迎接大家的赫然是名动中外的梁启超。访客无一例外被迎进客厅,坐在榻榻米上喝着热茶,说些恭喜祝福的好话。期间不断有访客起身告辞,也不断有新的访客加入其中。等到近午时分,屋里只剩下几位亲密好友,终于可以说些知心话。
作为梁启超师弟,麦孟华率先问道:“任公,再过几天就是你四十初度。孔夫子云:‘四十不惑。’不知仁兄惑是不惑?”
梁启超出生于1873年2月23日,按照中国虚岁算法以及“过九不过十”的习俗,确实过几天就是四十岁了。
梁启超闻言一声浩叹:“是啊,转眼愚兄已到四十不惑之龄!回首四十年间,但见社稷倾覆、国君逊位、民生凋敝,平生志业一事无成,年华如流水去而不回,一念及此,便觉五内如焚。如今流落海外,马齿徒增,实在是愧对父母教诲、恩师训育、君上恩泽啊!”
麦孟华道:“虽然社稷倾覆,然社稷犹在;虽然国君逊位,然国君尚存;虽然民生凋敝,然民生可救。所以我等万不可心灰意冷,当以馀生奋力报效国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使君上复位、国统重光,方是不负父母教诲、恩师训育、君上恩泽。仁兄现在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而且是海内声望所在,更应当快马加鞭,让老师南海先生稍稍息肩!”
梁启超摇了摇头:“孺博,要是一年前你和我说这句话,愚兄还会不负师教勉力而为。现在国家形势如此,即便想实现虚君共和政体尚不可得,又怎么可能回到之前的君主专制呢?”
麦孟华一愣:“那任公打算将来怎么办?”
梁启超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愚兄现在日日徜徉在松涛柏林中,独思天地悠悠,领悟万物哲思,觉得颇为轻松惬意,将来以此终老也未可知。”
麦孟华笑了:去年年底他还在撰写《财政原论》、《新中国建设问题》,现在又打算写作《中国立国大方针商榷书》、《财政问题商榷书》。这种一心想着救亡拯急、积极为统治者献言献策之人,怎么可能甘心啸傲山林息影林下?
徐佛苏问道:“任公,您去年九、十月间发表《新中国建设问题》一文,不是还秉持虚君共和的政体么?”
梁启超道:“不错!当时在下认真分析了各种西方先进政体,并相互比较,认为中国最适合英伦式的虚君共和政体。因为在专制成风、奴性十足的中国社会实行美式民主共和,必然会导致军阀混战不止、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况,中国将长期不能重归平静。而中国四周列强环伺,如果没有一个顽强统一的中央政府以引导国家走向富强,很有可能成为它们的俎上鱼肉。——其实这番言论早在八、九年前,孙百熙就和在下说过,而时至今日在下才逐渐明白,足见梁某驽钝!
“君权其实如一尊金光灿灿的器皿,越是置于高台之上,越能增加其神秘感,最后足以让臣民匍匐跪拜,崇敬万分。故而日本皇室宣扬‘万世一系’,西方君主曾称‘君权神授’,我国则说‘真龙天子’。既然现在皇帝已经宣布退位,共和政体开始肇端,君权便如器皿跌落尘埃摔得粉碎,世人都看清楚了它的本来面目。即便现在把它黏合好再捧上神座,谁还有崇敬之心?所以如今别说君主立宪,便是虚君共和也是难以施行了。”
徐佛苏道:“难道任公打算就此寄情山水、归隐田园?”
梁启超愤懑地说道:“在下除了寄情山水、归隐田园,还能干些什么?办报?没钱!组党?没人!从政?没权!除了天天躲在院子里看看书、写写字,还能干啥?”
梁启超表面是在说自己,其实是在麦孟华面前隐晦地表达出对老师康有为的不满。
康有为的“维新变法”主张,只在甲午战争(1894)到戊戌变法(1898)年之间火过几年。自从庚子国变(1900)之后,这个主张就越来越远离时代,最终陷入穷途末路。然而康有为却始终抱着保皇主张不放,而且也不许他的学生弃暗投明,稍有忤逆便遭当头棒喝,动辄扣以“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大帽子严加斥责。所以大部分学生碍于师道尊严,不能越雷池半步,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而且康有为野心很大,他的目标就是继孔子创设儒家学派之后,将儒家学派改造为儒教并成为儒教教主。与孔子并立并超过孔子,便成了康有为一个令其无法割舍的梦想。于是,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号为“长(zhang)素”,即长于素王(素王即孔子),弟子则称呼他为教主、南海圣人等。由此可见康南海的雄心壮志。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五个得意弟子分别取了号:
陈千秋号“超回”,即超过颜回。话说陈千秋和颜回有两点颇为类似:第一点,颜回是孔门七十二贤之首,而陈千秋则是康有为十大弟子中的大弟子,曾任万木草堂学长;第二点,颜回早死,陈千秋也是。可见康有为在取号上还是花了心思的。
梁启超号“轶赐”,即超过子贡。端木赐,字子贡,是孔子最亲近的得意门生,曾称其为“瑚琏之器”。从这个号上可以看出康有为对梁启超有多满意,所以康有为对梁启超也非常留意,不允许他稍有越轨。在这种顽固“保皇”标签影响下,梁启超1910年前往台湾募款,居然颗粒无收!
麦孟华号“驾孟”,即凌驾于孟子之上。麦孟华不仅是康有为忠实弟子,还是他的女婿。此次梁启超在他面前表达不满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康有为和麦孟华有翁婿之亲。麦孟华青少年时与梁启超齐名,在万木草堂弟子中有“梁麦”之称。
曹泰号“越伋”,即超越子思之上。孔伋,字子思,孔子之孙,被后世尊为“述圣”。曹泰与陈千秋齐名,不过也死得极早。
韩文举号“乘参”,即追逐曾参之意,唐德刚则戏谑为“把曾参当马骑”。曾参为孔子得意弟子,得到孔子真传,后世认为《大学》、《孝经》都是他的著述。韩文举也是万木草堂学长。
不仅孔子被康有为立志超过,而且孔门四圣(亚圣孟柯、复圣颜回、述圣子思子、宗圣曾参)和得意弟子都要被康门弟子蹂躏,足见康有为的狂傲无边。对此,章太炎用两字准确评判了康有为:妄人。
徐佛苏道:“现在海外华侨对于保皇一说确实不感兴趣,募集捐款较为困难,无钱办报倒可以理解。不过小弟记得前不久汤济武(汤化龙)、林宗孟(林长民,即民国著名美女林徽因的父亲)、孙伯兰(孙洪伊)、张士林(即著名哲学家张君劢)等人在上海发起成立共和建设讨论会,曾请你入会。会中负责人也时常与你书信往来,讨论民国建设各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