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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张辉瓒在程子寅进入娘子关之后,也率领所部迅速撤离保定,抛弃辎重,化整为零,分批潜回经世大学。保定距离经世大学不过300里地,正常步行也不过五六日功夫。回到学校,张辉瓒顾不上休息,立即把所部士兵和学校保安整编成一支1200人的部队,对外称“经世大学保安队”,对内仍使用“第四十四混成协步兵第88标第一营”的番号。
但第一营在外观与装备上,明显和大清所有的军队都不同。比如他们头上戴的是迷彩钢盔,而不是新军统一的大檐帽;他们身上穿的是绿色迷彩军装,而不是北洋的灰军服;他们手里拿的是北平铁厂新研制定型的中工(中华工业机械公司简称)1911式步枪,而不是汉阳造。
平常时间,第一营的士兵都在学校操场整训,只有少部分被张辉瓒放出去构筑工事和打探敌情。这些士兵大多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侦骑隔三差五到北京城外遛遛弯,远的甚至跑到昌平、丰台、卢沟桥。
禁卫军第一协第一标足足有1600人,再说他们行动也没想掩饰。这一出动,就好比萤火虫的屁股,想看不见都难!侦骑立即流水般地把消息报给了张辉瓒。等禁卫军第一标距离经世大学还有30里的时候,张辉瓒已经可以断定他们是冲自己来的了。
张辉瓒立即停止士兵整训,命令第一营第一队迅速在经世镇以南四里构筑野战阵地,阻击来犯之敌;第二队和校工一起,把1。5个基数的弹药运送到阵地上;第三队充当预备队,先在宿舍休息。
随后,张辉瓒派人请来经世大学校长傅增湘、副校长严复、卢瑟福等人,共同商议如何应对危局。听到禁卫军来犯的消息,傅增湘等人既惊且怒,虽然他们之前曾或多或少想过学校会因孙元起收到一些牵连,却没想到清政府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对付经世大学。
卢瑟福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叫道:“用武力手段进攻一所声名远播的著名学府,这是对知识和文明的无情践踏!这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莫大耻辱!我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黑暗的中世纪,没想到会出现在号称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的中国。我们要向全世界的知识分子和文明国家呼吁,让他们对这个腐朽而黑暗的政府施压,立即停止这种的野蛮行为!”
傅增湘点点头:“卢瑟福先生说的极是!不过石侯,你把消息告知孙大人了么?”
张辉瓒答道:“一判断出禁卫军的动机,我就发电报给孙先生了。”
傅增湘道:“既然如此,只怕孙大人的回电就快到了。”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三)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卫兵叫道:“报告管带,四川孙大人急电!”
几个人异口同声:“快点拿进来!”
张辉瓒一目十行看完电报,然后递给傅增湘:“先生在电报中说,他已经给内阁总理大臣袁慰亭发电报,要求立即停止所有针对经世大学的军事行动。但在军事行动停止之前,我们必须做好武力应对的准备,包括疏散经世镇居民和经世大学学生,阻止其他军队进入经世大学及周边地区等。对于禁卫军的来犯,尽量不开第一枪。当然,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也允许我们临机处断,采取合适的措施应对。”
事实上,孙元起接到张辉瓒的电报,顿时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他心目中,平生最重要的业绩不是发表了多少篇划时代的论文,也不是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更不是做到了内阁大臣,而是创办了经世大学。因为一个人即便他再伟大,也会有千虑一失的时候,也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也会有力量竭尽的时候。唯有用共同信念武装起来的一个群体,才能将事业绵延下去。
经世大学不仅是一所培养各种人才的高等学府,更是将中国传统学术与西方科技文明相融合的一次有益尝试。这种尝试,将会在学科分类、专业设置、人才培养、学术范式等方面形成一套崭新的教育体系,进而对国家、民族产生巨大的积极影响。
知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未来。这个未来既包括某个学生个体,也包括整个国家和民族。而在眼下,经世大学的存在具有标杆意义,决不能让它被一群无知暴民毁掉。
愤怒之下,孙元起亲自操刀给袁世凯写了一封电报:
袁公钧鉴:
年来国事蜩螗,以公信人,故与公盟约,期以互信。故而前日公举大兵以加晋省,鄙人亦未尝以一辞累公。今墨犹未干,言犹在耳,忽闻朝廷派军围攻经世大学,小弟不胜惊愕之至!此何等事也?
公为内阁总理,凡用兵之事皆当与闻。倘若闻之,则当力阻;力不能阻,则当电告鄙人以作预备,而公竟无片言。如食言而肥,则公重几何?倘若未闻,则公之内阁总理不过尸位素餐而已,可立即辞去,以让贤者!
今日之事,如公能化解,则盟约不改。如公不能化解而经世大学被毁,则勿怨鄙人背约。鄙人义不独生,当弃四川之地,穷三省之兵,与江南诸都督并力以向京师,荡灭祸首而后已!
勿谓言之不预也。
孙元起,即日。
杨度也被孙元起电报中的霸气镇住了。他知道孙元起在气头上,小心翼翼劝道:“百熙,古语有云:‘盛喜中勿许人物,盛怒中勿答人书。喜时之言多失信,怒时之言多失体。’你这封电报措辞未免太激烈了些,不如我帮你改改?”
孙元起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去:“这还叫措辞激烈?我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是很有修养了!朝廷都要踏平经世大学了,我还跟袁慰庭引经据典、温文尔雅?一个字也别改,就这么发给他!”
袁世凯此刻正在卢汉线的某个小站台上,和几位心腹亲信谈论进京的相关事宜。进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入京,就要迅速处理好和皇室、各国公使以及满朝文武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埋下隐患。此外,与南方立宪派、革命党的谈判也不能耽搁。幸好袁世凯有一个庞大的幕僚团,而且他也在官场混迹多年,处理这些事情倒也轻车熟路。
就在一伙人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卫队长唐天喜送来了孙元起的急电。
袁世凯看完电报后,递给了坐在身边的赵秉钧,嘴里却愤愤地骂了一句:“蠢货!”
赵秉钧自然知道袁世凯骂的是谁,随口问道:“涛贝勒难道得了失心疯?怎么突然想起来攻打经世大学?难道他嫌朝廷的麻烦还不够多?”
阮忠枢看完,呵呵冷笑几声:“夯货干蠢事,还需要什么理由?不过孙百熙是真的急眼了,我们可要小心应对,别被牵扯进去!”
“早在二十天前我们谈判时,孙百熙就意识到他的经世大学会有危险,硬是从程子寅手里分出1000人北上。他们前脚赶到,禁卫军后脚就来了。你们说,孙百熙这是运气太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他能洞幽烛微,料敌机先?”杨士琦觉得有些奇怪。
袁世凯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场景:光绪三十一年(1905)在荣庆府上,孙元起很笃定做了一个“六”的手势:“君主立宪在我大清行通行不通,六年以后自会分晓。”现在正好是第六年,能否君主立宪的问题确实快水落石出了。——难道孙元起真的是能掐会算?
袁世凯赶紧摇摇脑袋,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开,而后清了清喉咙问道:“诸位,对于此事你们有何处理意见?”
杨士琦道:“经世大学是孙百熙的禁脔,天下人有谁不知道?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虽说是涛贝勒的胡闹之举,但他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朝廷。此事一旦激化,就会引起朝廷和孙百熙的尖锐对立。大帅是内阁总理大臣,上当宣弘皇命,下则和顺百官,这种事自然是你来调解,而且只能由你来调解。但调解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处理不当的话,只怕会与双方交恶,遭受池鱼之殃。
“按照律法,用兵之事确实需要内阁总理的同意。如果大帅坦诚此事是涛贝勒恣肆妄为,孙百熙信不信且不说,至少天下人会因此看轻大帅这个总理大臣,还会得罪皇室!依在下看,不如大帅尽快进京,命禁卫军撤离经世大学,同时以私自调遣军队的罪名逮捕禁卫军第一协协统良弼,把责任全推到良弼的头上。如此一来,既能保全涛贝勒的颜面,又可以阻止局面恶化。”
袁世凯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置可否。
阮忠枢此时说道:“杏翁的办法虽然稳妥,不过却少了几分锐气。依在下看,不如再等一等!”
“等一等?”杨士琦有些不解。
“对,大帅等一等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