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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去深究这熟悉或陌生的字眼,她只知道,今晚是李岩兵一直陪着她,陪着她渡过了生命中也许最难忘的一段特殊时刻。
在快要下线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问起,“李岩兵,为什么,一直陪着我?”
“因为感同身受。”他回答的很言简意赅。
原来是这样,李岩兵大概也失去过很亲很亲的一位亲人吧,所以才能这样理解她,这样开导她。
阖上眼沉沉睡去之前,满心的凄惶、孤独与悲凉已经全数被温暖的潮水融化,她朦朦胧胧想起,好像快要到圣诞节了。
无情有恨何人见(2)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子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之后才忽然想起,自从回来后,还没有和虞晖见过面,好好说一说话。
“这些天你一直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虞晖不无怨尤的说。
子言觉得很抱歉,“我爸爸刚做完手术出院,所以……”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去看看叔叔吧。”虞晖主动提及。
子言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犹豫。她还没有把虞晖的事情告诉父母,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也许眼下,还算是个恰当的机会。
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隐约的犹豫,她害怕自己去深究,为什么隐隐的,总有那么一些些辗转与优柔——在心缺失的那一角,始终还盘桓着谁的影子,哪怕淡的像纱,它总在那里,若有似无的提醒自己。
“……好。”然而她终于松口。
总要有这一天,总要面对,她早已经做了选择,就不应该再怀着兜兜转转的念头。要从这一天起,学习怎样对别人好,努力微笑,试着让别人幸福,也让自己幸福。
虞晖登门那天表现得有点拘谨,子言却觉得那个经过出奇的顺利,母亲很客气的招待了女儿正式带上门来拜访的男友,并没有问什么话,这让她多少有点意外。虞晖走后,父亲倒是评价了一句,“小西这样高,两人站一起好像小虞还矮了一点,不太搭。”
子言有些微的窘意,却没有分辩,虞晖其实和她一般高。
晚上见面时,虞晖追问详细情形,子言微笑着说,挺好的,我爸妈什么也没说。
他的嘴唇上挑成一个弧形,笑得很可爱,“那我是不是过关了?”
嗯,也许吧,她这样想。
人生,已经走到了这样的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抬头看天,因为还没有到十五,月亮不是圆的,有点残缺,也许人生也是这样,太圆满了就不像是真的了。
只是,这月色这样美好,一如十年前。隔着万里重洋,也一定看得到吧。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这就是结局。
她想着想着,垂下头去,将不知何时聚在眼角的一滴水汽甩落。
眼前有虞晖的大片影子渐渐低垂下来,子言疑惑地抬头看他。
因为紧张,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眼睛里盛满了涟漪的波光,然后,缓缓低下头来。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没有躲避。身子直直坐在河沿的台阶上,听着穿过树林的风声,怎样将留恋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吹落,瑟瑟的响。
在触到子言嘴唇的那一刻,虞晖的眼睛梦游般闭起,一排睫毛在逆光下的投影清晰而分明。
她知道,这是他的初吻。
最后看一眼天际的月,她想要牢牢记住这一晚。
然后救赎般,终于将眼睛闭起。
这个吻有点凉意,泪是怎样大滴大滴的滚落,自己并不知晓。仿佛就在昨日,有谁也曾经用过一个吻,将她的人生整个颠覆,只不过,那个吻,滚烫而迷乱。
“对不起。”耳边传来喃喃的声音。
如被蜇了一般,蓦然惊醒。
她浑身颤抖起来,如闻魔咒。
“为、为什么道歉?”这是几年前,她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如一直梗在心口的那根刺。
虞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指上沾染了晶莹的水滴,举在月光下,分外透明,他的眼光复杂而不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子言觉得自己的唇齿在打架,咬得咯咯作响。
“因为,你在流眼泪……”虞晖颓丧的低头。
她不答,只转过头去,却仿佛看见,那一年,她是怎样缓慢而羞怯的从那个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眼神又是怎样一分分黯淡下去,然后说出那句“对不起。”
有种彻悟过后的痛楚袭上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怎样伤害了你,又伤害了我自己。
“虞晖,我没有不喜欢,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子言低声说。
虞晖慢慢牵起她的手,握紧,“咱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有清脆的单车铃声在不远处的林荫道响起,像是学生放了晚学,有说笑声掺杂其中,她侧耳听过去,分明的觉得惆怅。
越往前走,越觉得艰难,可是已经无法退却,也不能退却。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湿冷的,风刮起来的时候尤甚。快下班的时候,子言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眼尖的秦若耶便笑着说,“男朋友等在下面?”
即使与秦若耶已经熟悉起来,子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挽着手走出大门,秦若耶冲她努努嘴,“那个?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耍酷啊?”
子言迷惑的看过去,段希峰穿一件立领夹克,斜靠在一辆车前,指间的烟正明灭不定。
“沈子言。”他扔下烟头大步走过来,“带你吃火锅去。”
“我有事,改天吧。”子言婉言拒绝,看一眼地上的烟头,眉便皱起来,“你什么时候抽起烟来了?”
段希峰不答,只是乜斜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传来虞晖的声音,“子言!”
这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带着些许不快,子言只来得及介绍了一句,“我同学。”便被他一把拖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她狼狈的对段希峰挤出一点笑,“这是我男朋友,虞晖。”
段希峰看了虞晖一眼,反身便打开车门,重重一甩门,发动车的一霎那,他探头出来,“沈子言,我明天来接你。”
子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他把车开走,听见身边的秦若耶耸耸肩说了一句,“有个性!”
“这人谁啊?”虞晖面色仍然不豫。
“不跟你说了是我同学嘛。”子言重复了一遍。
“你还有这样的同学?——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虞晖的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还是真生气。
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有点不对付,子言头疼的想,大概自己要费点周折居中调解了。
段希峰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还没下班,电话已经打过来。“下来,带你吃好东西去。”
是间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的不知名小店,昏黄灯光下,端上来一个大脸盆,黑压压装了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被那热气一熏,沈子言总算提起了精神。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酸菜水煮鱼。很地道,很辣,她的眼睛顿时发亮。
米酒用大壶装了满满一壶,子言用碗糊里糊涂喝了一大口,顿时呛的咳嗽起来,“段希峰,这酒不甜。”
“当然不甜,”段希峰白她一眼,“这又不是给你喝的。”
“你待会儿要开车,也少喝点。”子言浅浅帮他斟了一碗,虽然米酒没有度数,喝多了也会有点头昏。
“那人,真是你男朋友?”段希峰喝了一大口。
子言微笑着点头。
他默然很久,终于掏出烟盒来,取出一支烟。
子言伸手过去按住,面带愠色,“段希峰,不许抽,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了。”
“好。不抽。”他倒没有生气。
“是永远不抽,还是这一次不抽了?”她追问了一句。
段希峰骤然烦躁起来,将烟盒揉成一团,“别这么管我。”
子言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跟他分手吧,沈子言。”他闷头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
“这人和你不般配!”
她讶异的抬起头来,像从来不认识段希峰一样,呆呆看着他。
无情有恨何人见(3)“你还没喝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她勉强挤出一点笑,脸色应该很差。
段希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说真的。”
她霍然站起来,“段希峰!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沈子言,”他又灌了一大口,忽然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子言别扭的转过头去,良久,她才低声说,“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了?”段希峰凑过来,脸上神情少有的认真,“那我对你好,是不是也行?”
“去!”她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天气越发寒冷,子言到了办公室好一会儿,手脚还没暖和过来,她本来就是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