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欧罗巴,当年拔都汗两万大军就横扫了,那些什么王,什么帝,争先恐后爬过来给他添靴子!”忽必烈高兴地喊,根本没注意到真金的回答中,巧妙地将‘传教士们是否见过’替代为‘欧罗巴没有’。
同样的问题真金问过传教士,当时那个传教士给出的答案是,除了泉州、福州外,大都城是天下最漂亮的城市。这个答案曾经让真金感到非常伤自尊。但他也知道教士们说得全是事实,大都城内的王公贵族们如今以能用上南方的货物为荣,既然南北双方所产奢侈品的档次差了这么多,城市繁华程度上的差距估计也同样大。
“嘿嘿,他们说咱蒙古人只会破坏,不会建设。朕从来不相信这个道理,咱们建的城市,永远是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咱们建立国家,永远是最强,疆域最广的!”酒和自豪感双重作用下,忽必烈有些语无伦次。入城仪式上所看到的景色依然停留在他眼前,宽阔笔直的街道,整齐干净的民居,高大巍峨的寺庙、宫殿,还有凌空架起,从西山甘泉宫一直通到皇城内的输水管,凡是传教士们说过代表人类文明的设施,大都城应有尽有。
几年前,文天祥在报纸上“污蔑”大元朝是强盗分赃,只会破坏,不会建设。说蒙古人征服华夏绝对不是改朝换代,而是野蛮破坏了文明。这些话忽必烈当时看了哈哈大笑,表面上装做毫不在意,一颗骄傲的心却被深深地刺伤了。
蒙古族是一个快速崛起的民族,没有经历过缓慢的孕育过程,所以蒙古人对所征服地区的文明进行疯狂破坏的同时,内心深处却对别人的生活方式充满了仰慕。他们并几乎是不设防地被当地文明同化,变得越来越不像蒙古人。如今,西域诸汗国一部分都信了穆斯林教,一部分扳依了上帝。而大元朝也慢慢以儒家经典作为自己的治国之策。文天祥从文明、野蛮之辩的角度“诋毁”大元,正戳到了整个蒙古族的痛处。
忽必烈要争这口气,所以才将修建了近二十年,已经濒临竣工的大都城的设计方案一改再改。他要用这所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反驳文天祥的歪论,用这座金壁辉煌的都市向世人证明,蒙古人除了抢掠破坏之外,也会建设。他们建设起来的城市非但比世界上所有城市华丽,而且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顶点。
看着父亲那幅陶醉的神态,真金偷偷地叹了口气。卢世荣用什么手段为盛大的庆祝仪式筹款,赵秉温等人用什么办法让大都城瞬间变得干净整洁,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当年,忽必烈为他聘请的儒学大家许衡向他灌输的治国道理是勤政爱民,绝不是这种扰民自肥。但是为了满足父皇忽必烈的虚荣心,他却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意,默许卢世荣等人的龌龊勾当。
“我儿,莫非有不顺心之事么?”忽必烈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真金的思绪。
“没,儿臣方才想起国计民生,所以有些走神!”真金完全没料到忽必烈微醉之后,视觉还如此敏锐,赶紧出言解释。
“你会是个治国守成的好皇帝,朕将来把江山交给你,心里会很放心!”忽必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醉态可掬。“卢世荣不是说,今年国库收益猛增,预计会节余数百万两么?这么多钱在手,你还着什么急?”
“父皇有所不知,国库里的银子,都是最近才入的库!”真金摇头,苦笑着解释。
“那有何不妥,你说那颜们欠朕的银子不还么,且别管他。明日早朝,朕亲自下旨讨要,看他们哪个敢不赖帐!”忽必烈明显会错了真金的意思,以为自己出征期间,树大根深的王爷们触犯了真金的权威,笑着答应尽快在群臣中给真金讨回面子。
“父皇,此事非关诸那颜。而是儿臣担心,今年国库盈余数百万,明年就会颗粒无收!”真金整顿衣冠,正色说道。
几个在一边陪酒的嫔妃吓了一跳,赶紧收起娇憨痴嗲的模样,规规矩矩跪坐直身体。一个忽必烈的宠妃边斟酒,边不停地给真金使眼色要他别谈国事扫兴。
忽必烈知道真金不喜欢卢世荣,也知道最近蒙古诸臣和汉臣之间闹得很不愉快。自己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被儒臣们教导得有些迂,不知道儒家经典大部分是挂在嘴上骗人用的,只有一小部分才是治国之道。但父子刚刚团聚,一些训斥的话说出来未免破坏气氛。所以他放下酒杯,尽量和气地问道:“我儿,你说明年会颗粒无收,是什么道理呢?”
“父皇可知卢世荣和郭守敬勾结起来,借天象之说强迁百姓,才能在短时间内收得这么多银两么?”
“这个,为父自然知晓。郭守敬的学问很好,为人也老实!”忽必烈淡淡地回答。他在大都城的眼线早把卢、郭等人的行为和王公贵族们低价买百姓宅院,然后借朝廷的迁徙政策大发其财的诸动汇报过。并且忽必烈还清楚地知道,所谓今年国库收入大部分还停留在帐面上,很多价格翻了数倍的新宅院刚刚开始交割,银两入库尚需要很长时间。
“郭大学士学问自然是好的,但学问好并不代表着好人品!”太子真金不同意父亲的见解。郭守敬和赵秉温趁着这次迁居百姓,都没少捞了钱。对于皇帝来说,臣子贪污就等于掏他的口袋,这种人学问再好,也应该扔到囚牢里去。但他不敢说得太深,当年铲除阿合马所付出的代价,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
“观星的事情,他已经跟我说了。至于买卖房产赚的红利,朕已经赐给了他。真金啊,你要用他们,就得不时给他们点甜头吃。好马要喂夜草,否则战场上无法让他们驰骋,用人也如此!”忽必烈语重心长地叮嘱。真金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他年青的时候,当年他因为弹劾蒙哥汗的近臣贪污而被大汗责罚,心中也是充满愤慨。这么多年过去了,经过了岁月和风霜的磨炼,他才明白了蒙哥纵容左右臣子贪污的道理。
能为大汗效力的都是各族精英,精英的需求永远比普通人高。而允许他们在一定范围内以手中职权谋取私利,是羁绊他们的最有效手段。做皇帝的一旦发现哪个臣子不好用了,杀他的罪名根本不用去罗织。届时以贪墨罪抄了他的家,既可让百姓们觉得皇上圣明,又可为国库增加收入。
况且郭守敬在自己回城后的第二天,就已经禀明了以天象为借口强迁百姓事情的始末。对于这样既有学问,又忠心耿耿、做事懂得分寸的大才子,做皇帝的更要给予特殊关照。
“父皇可曾想过,今年岁入不足,他们从大都城房价上搜刮。明年岁入到哪里去寻,后年岁入到哪里找?”真金听忽必烈无端替郭守敬说话,不服气地提醒。
“我大元富有四海,天下州郡甚多!”忽必烈大笑着回应。在他眼里,卢世荣在两浙财赋尽失,南方赋税全力支撑伯颜的情况下,还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给国家赚钱,算是一个能臣。大元朝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长治久安,而是抓紧一切机会把恢复了元气的残宋征服。而足够的银两,是将士们用命杀敌,工匠们赶制新式武器的保证。至于筹措银两时百姓付出的牺牲,根本无所谓,当年曹操用人肉做军粮,还不照样成就一番霸业?
“百姓们从州郡迁出了,住到哪去。百姓安,钱粮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钱粮虽多,朝廷安能自奉乎?”真金一着急,脱口就是一句儒家经议。
忽必烈的眉毛猛地向上跳了一下,他只在乎英雄,百姓住哪里的事情,他没想过,也懒得去想。
“皇上父子刚刚团聚,何必说这些琐事。况且咱蒙古人围毡做家,这么多年也不过得很好!”忽必烈的宠妃莎林娜见父子越说越僵,赶紧上前打圆场。一边给忽必烈与真金面前的酒杯倒满,一边用眼神提醒太子别过于冲动。
“围毡做家……”真金彻底无语了。草原上的蒙古人扯几片毡子就可搭个帐篷繁衍生息,这是事实。而汉人的城市却不能这样管理,远方来的传教士说过,福、泉二州的繁华与大都完全不同,福、泉二州百姓的自信全写在脸上,而大都城即便是中上之家,脸上也充满了忧患的神色。
“衡量文明与野蛮的标准不在于城市之华美,建筑之高大”文天祥书于南方报纸上的话再次回响在真金的耳畔,“官员是否廉洁、百姓是否富足、人的财产与生命是否有保障……”这些话,他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自己父皇更不理解。父皇和文贼对国家、民族、文明的见解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谁高谁低,旁观者一眼就能看明白。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父皇能如他想的那样快速击溃文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