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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传说在祥兴五年夏末被彻底打破了,先是在江南西路,十余万元军败在了三万多破虏军麾下。后是在淮南一个无名之所,同样数量的蒙古骑兵和破虏军骑兵对战,蒙古骑兵被击溃,破虏军骑兵损失不到四分之一。
随后,陈吊眼越打越精,前后三四战,都未落下风。
这种在正面作战中打败蒙古人的新闻给民间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很多心如死灰的人抬起头来,抱着各种目的,悄悄地为新闻添上传奇色彩。
“您知道么,陈吊眼三千多骑兵,把诺敏将军五千先锋人马给全歼了!”中午,有人在街头沽酒时,跟几个酒友交头接耳。
“那算什么啊,我听说苗春将军用小船奇袭了雷江口,把鞑子水寨一夜之间烧光了呢!这回,伯颜大人吃瘪吃大了!”有人凑过来,搭茬。
几个酒友拎着壶,弄上碟子盐水豆,找个没人地方庆贺起来。有人边喝酒,边唱词。有人边唱词,边抹眼泪。
“您知道么,陈吊眼将军带着一千铁骑,马踏诺敏联营,杀了一万多人,自己连根寒毛都没落下!”同样的话题到了晚上,就从新闻变成了传说。
“您知道么,文大人设了十面埋伏,把达春给困在乐安了。伯颜想渡江去救,雷江口那,兵马刚走到一半,浮桥被破虏军给炸了,诶,那个惨哪,我二表哥说,下游的尸体把江面都塞住了!”
“活该,这些年,他们杀了咱多少人啊!”
传说、新闻、还有谣言交织在一处,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您知道么?陈吊眼带着百余人在诺敏数万兵马中三进三出,杀了血流成河。诺敏被他打得抱鞍吐血,要不是人多,连首级都差点保不住!”几天后,新闻从传说变成了传奇。
“这回,伯颜还想渡江救达春呢,我看,自保都难喽!”
人们通过亲朋好友的耳朵和嘴巴,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反复加工,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想象和祝愿加了进去。
对于民间舆论,北元本来就没能力控制。一些地方官员有心献殷勤干涉,又怕半夜时,被人跳进院子割了首级去,只好任由传奇变成神话。
一个让江南江北精神鼓舞,复国希望再度被点燃的神话。人们议论着,期盼着,等待着,等待着破虏军杀到自己家乡来的那一天。
雷江口,北元大营。
元右丞相伯颜的背影被烛光投在帐壁上,看起来竟微微有点驼。
作为大元朝廷上权威仅次于忽必烈的人物,几年来,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大得已经超过了一双肩膀所能担负的极限。有几次,他都想一睡下去,再不醒来。但是,对于黄金家族和对于蒙古民族的责任感,又让他不得不咬牙坚持,坚持到自己再无法坚持的那一刻。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作为丞相,伯颜知道自己肩头与权力相对应的是责任。哪怕是在指挥作战的时候,他的书案边也摆满了从全国各地汇集来的消息。还有地方大员快马送来的手轧、报告、请示,他需要通过这些纷繁复杂的消息来掌握大元局势,然后再从大局出发,对那些手轧、报告和请示做出指点,写出自己的处理建议。
没一件事情是让他省心的。街头巷尾所流传的那些谣言固然让人心烦。但比起战局的真正发展和各地沸腾的民情,那些流言反而最让人能不放在眼里。
时局远远比流言所描述的情况要糟。谣言传得虽然离谱,但那就是点点斑斑,谁也无法把这些破碎的事情穿成一线。而朝野各地传来的消息汇集起来,却拼成了一幅图,一幅处处起火,百孔千疮的大元江山。
上个月,达春在江南西路战败。十几万兵马剩下不到三万,江南重镇赣州被破虏军不战而克。达春、元继祖、李谅三人在撤军途中被各路人马沿途截杀,最后居然被叛乱的新附军和西门彪所带领的民间武装,困在了乐安这个弹丸之地。
同时,建昌军造反,临江军的士兵杀了他们的管军万户,叛乱。隆兴、抚州二地的大元官吏献城投降,半个江西行省转眼落入了大宋手里。与达春近在咫尺的吕师夔见达春被围,居然不去援救,而是以接应大军过江为名,直接退到了池州一带。让从福建路杀出来的陶老么部和两浙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江南东路的三分之二。
眼看着邹洬带着破虏军第一师和炮师向乐安逼近了,预计渡江接应达春的兵马却只在蕲阳口过去了三分之一。雷江口,就是在伯颜眼前这块地方,蒙古军在窄窄的江面上搭了几次浮桥,都被人破虏军教导旅给炸毁了。那个破虏军将领苗春带着一群亡命之徒就像蚊子般,你根本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会来。人数虽然少,你却无法小视他们。烧粮船、炸浮桥、水里边下毒药,这伙人什么“卑鄙”手段都干。伯颜曾派了几千人去围剿他,结果他向怀宁一带的沼泽地里一钻,立刻就没了踪影。待大军这边刚把浮桥的绳索拴好,他从江面上又冒出来了,驾驶着车船砍断绳索,然后顺流而逃,大元水师追都追不上。
此刻伯颜心里很清楚,原定过江与达春汇合,快速稳定江南西路战局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蕲阳口渡过去的那五万多兵马,在与大部队汇合前,决不能冒险攻入江西。此时的破虏军已经不是五年前那支初出茅庐的破虏军了。那时他们与五千蒙古军厮杀,需要前后调集三四万人。现在他们与五万蒙古军作战,以同样数量的兵马基本上就能不分胜负。如果这支队伍贸然前进,说不定救不了达春,自己也会落入破虏军的陷阱。
无论用兵还是治政,达春都不能算庸才。相反,他的能力还在大多数蒙古将领之上。这也是伯颜为什么不惜代价想救达春的原因。大元朝这几年连续对内、对外作战,损失的将领太多了,军中已经出现了后继无人的现象。如果像自己还有也辛、忽勒罕等老人再受到长生天的召唤,能辅佐忽必烈和真金殿下的,就只剩下诺敏、巴拉根仓这样的新手了。
“他们……”想到诺敏在淮南东路的表现,伯颜失望地连连摇头。当初派诺敏领兵,而不派自己更看好的格根,就是因为诺敏家世显赫,声望高,能服众。可他太轻视陈吊眼了,以为陈吊眼就像一般流寇那样好对付。如今,非但陈吊眼没能消灭,两淮还有越来越乱的迹象,很多新附军都开始与陈吊眼勾结,一些被剿灭的山贼、流寇也死灰复燃。
“既然原定的目标已经无法完成,是不是该跟陛下商量商量,先不着急过江呢?”伯颜心里好生迟疑。从目前的事态上看,达春残部被破虏军歼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而陈吊眼的威胁迟迟解决不掉,南下的兵马就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也许这是一条可行之策,只是陛下未必有此耐心!”伯颜叹了口气,徘徊了几圈,跌坐回自己的帅椅。
如果救不了达春,准备更充分一些在南下与破虏军决战,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策。但这样,忽必烈就要面临丢失整个江南的指责,蒙古族内部的很多势力就会找到反对他的理由。实际上,江南那块土地,对大元来说已经是如鲠在喉,吃下去很难,吐出来恐怕也非常不容易。
闷闷地又翻看了几份官员送来的密报,很快,伯颜自己推翻了暂不过江的假设。此刻除了陈吊眼,长江以北还有很多更让人焦虑的事情,据中书省和江北行省的官员密报说,山东的红袄军已经死灰复燃,活跃在太行山内的八字军,近日也频频出击,四处攻打州县,残杀官吏。
“文贼一伙,看样子是唤起了所有汉人的希望啊!”伯颜又叹了口气,放下了密报。以他的见识不难猜到各地流寇死灰复燃的原因。当年大宋太后和皇帝不战而降,无疑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天下所有汉人抵抗下去的热情。而文天祥和他的破虏军,就像一团团野火,无意间把所有余烬又给点燃了起来。
只有尽快消灭文天祥和他的破虏军主力,才是稳定江山社稷之道。可怎么去消灭呢?完全凭借武力,以破虏军越战越强的发展态势上来看,恐怕十七万蒙古军全部南下,也难以奏效。如果不完全依赖武力呢?
如果不完全依赖武力,只有依靠对手自己的失误了。但这些年来,文天祥已经一步步夺取大宋的权柄。以此人的聪明才智,还有他独创的那种议事制度、平等律法,让他犯大错,很难。
想到这,伯颜不仅佩服其自己的对手来。从军械制造到经济民生,文天祥的才华的确在自己之上。也难怪当年忽必烈为起众人,北丞相、南丞相哪个更贤,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