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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路北元兵马的方位,文天祥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很快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一些沉浸在胜利兴奋中的参谋停止小声议论,慢慢聚拢到摆放局势图的桌案边来。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文天祥担心的是什么。但是,这种局势谁也想不出好办法。除非破虏军主动出击,将张弘范彻底击跨。可接近十倍的兵力对比,谁也没有在野战中,击溃张弘范的信心。
“丞相何不等等张唐将军的消息再做定夺!”站在文天祥身边,默默地计算了一会儿,参谋长曾寰低声建议。
“也好!”文天祥舒展开眉头,看看曾寰,微笑着答道。曾寰的意思他明白,这个参谋长对张唐与陈吊眼联手之下的战果期望很大。如果结果真的如他设想的那样,破虏军的下一步动作,要好走得多,很多辅助计策的结果,也可以被激发出来。
眼下,自己着急,恐怕张弘范也在着急。毕竟双方主帅谁都没拿到漳州、泉州两战的详细结果。
大伙都不是神仙,纵使算无遗策,也要看手中究竟掌握着多大的实力。
细川,一个距离永安四十余里的谷地中,元军停止了脚步。达春、乃尔哈、索力罕、李谅、元继祖等十几个蒙古、西夏将领,挤在中军帐内,大声嚷嚷着,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分明是再坚持一天,永安城就破了,都元帅为什么要撤军?难道几万兄弟就白死了么?”乃尔哈的嗓门最大,仗着背后有达春撑腰,手指几乎点在了张弘范的脸上。他实在不甘心这样退兵,两个白天,三个晚上,号称所向无敌的大元在弹丸小城永安外,又添进去了四万余兵马,眼看敌军就要支撑不下去了,文天祥都亲自上了城,张弘范却突然半夜鸣金收兵,将所有兵马撤了下来。并且不顾众人反对,趁天黑转移了大营。
这哪里是调动兵马,分明是逃。乃尔哈恨不得一拳打到张弘范的鼻子上,让这个临阵脱逃的懦夫,体验一下什么叫痛。
“再坚持三天,永安也破不了。乃尔哈将军没见敌军士气甚高么?况且我们破了永安,文贼还会退到剑浦去,届时我等追还是不追?”张弘范轻轻将乃尔哈的手臂向外拨了拨,淡淡地解释道。
达春和他手下的蒙古将领对自己并不服气,这一点张弘范很清楚。这些蒙古人在打顺风仗时,不会对自己这个汉人当统帅一事表示不服。而此刻战事不顺,难免有人要借机会闹事。
但是眼下是两家合作,需要仰仗江西地方之处甚多,他也不愿意为一些小节和达春伤了和气。
他这番忍让显然没换来相当的回报。乃尔哈的手臂硬了硬,依旧指着张弘范面孔,嘴巴里吐沫星子飞溅,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等破不了城,他城内一共才多少兵马。他退到剑浦,我等为何不能追?”
“不是不能追,是没机会追!”张弘范的脸上,带上了几丝怒意,手掌包住乃尔哈的指头微微用力,径直将那根不礼貌的手指掰了开去。
“啊!”乃尔哈吃痛不过,身体跟着张弘范的手掌歪向一边,口中的话却更加歹毒,“莫非张帅心怀大宋,有意给文贼放水,啊!……”
所有人都听见了关节断裂的声音,张弘范将乃尔哈的手指一把掰断,单臂一搅,又把对方的膀子卸了下来,紧跟着一记斜踢,将乃尔哈踹出了帐篷。
“张大帅这是何意!”几个蒙古武将同时跳了起来,事出仓猝,他们都没有防备,才让乃尔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听帐篷外乃尔哈惨叫连连,而帐篷内达春黑着脸不说话,胆气更壮,擦拳摩掌,就打算给张弘范一个教训。
“哼!”张弘范扫了一眼达春,从腰间解下金刀,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然后冲着帐外大声喊道,“来人!”
“在!”几个近卫武士已经忍耐多时,听到张弘范呼唤,大步走了进来。
“把门外那个莽汉斩了,首级号令全军!”张弘范扫视全帐,愤然捧刀在手。
看到忽必烈的金刀,几个北元悍将各自退了一步,楞在当场。大伙刚才光顾想着不是张弘范的直系属下,却忘记了忽必烈钦赐金刀这一层。达春见此情况,赶紧上前替乃尔哈求情,陪着笑劝道:“都元帅息怒,乃尔哈是个混人,昨日打了一整天仗,相必是在阵前见部属伤亡过重,心疼糊涂了,才做出这种以下犯上之举。都元帅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不给他些教训,他还真以为本帅软弱可欺!”张弘范不依不饶地说道,双目瞬间迸发出的精光,径直刺入达春心底。直到把达春看将头侧转开去,才冷笑着吩咐手下:“既然右丞大人求情,也罢,打那个混人一百皮鞭,要鞭鞭见血。让全军上下知道,不听号令,是什么下场!”
“是!”武士们拖着乃尔哈向远方走去,一会,大帐外就传来惨叫声和皮鞭入肉声。纵使见惯了生死的北元悍将,也被惨叫声惊得直向帐篷角落里闪。唯恐张弘范想起他们刚才的嚣张样子来,下令把他们也给拖将出去。
达春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每一鞭子都抽在自己身上。堪堪忍了三十几鞭,又硬着头皮上前劝道:“都元帅且饶他一次,此人虽混,却也追随属下多年,立过斩将夺旗的大功……”
“原来是达春大人的属下,怪不得有胆子当众殴打本帅”张弘范抚摩了一下金刀,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陛下派我来总督江南兵马伐宋,我想应该包含了这个莽夫在内吧。这样吧,打完这一百鞭,本帅给万岁修书一封,如果打错了,本帅当面给他道歉。如果这个混人不幸在本帅统辖范围内,哼哼……”
张弘范冷笑让所有人头皮发炸,江西省右丞达春知道是自己惹出的麻烦,不得不低头服软,弓下身子恳求道:“他当然在都元帅统辖范围内,末将等也一直以都元帅马首是瞻。乃尔哈以下犯上,论罪当斩,但昨日攻城,曾受伤在先。望都元帅念在他身先士卒的份上……”
“扑通!”平素跟乃尔哈交好的几个将领同时跪倒,连连叩头。
“原来是受了伤,痛糊涂了,嗨,右丞大人怎么不早些让弘范知道!”张见立威效果已经达到,先伸手把诸将一一搀扶起来。然后摆摆手,对帐外吩咐:“先打到这吧,找大夫给他疗伤,把所有伤一并治好了。咱们好了伤疤忘记疼,今天的事情,本帅就当没发生过!”
“谢都元帅!”达春带着诸将躬身施礼。
“不用谢,我知道,大伙打到节骨眼上,我下令退军,过于仓猝。可本帅也是没办法啊!”张弘范挥挥手,命人抬过桌子,放好地图。
算上前面几日的佯攻在内,在永安城下,两支元军损失了六万多人。其中,达春的部属占到七成以上。打掉了达春的气焰,接着就要对之施以安抚。一硬一软,张弘范掐拿得极其到位。指着地图,他低声解释道:“大家请看,昨夜我们在这里。而距离我们不到二百里的阿里海牙和阿剌罕将军,却数日没有了消息。”
听到张弘范的话,众人楞了楞,旋即明白他的话中之意。阿剌罕和阿里海牙曾经跟张弘范争过主帅之位,对张弘范做平宋都元帅,也不完全心服。一路上,张弘范完全靠丰厚的战利品和敏锐的战机捕捉能力才将二人的不满压制下去。
他二人奉命去骚扰泉州,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以其张扬的性格,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派信使回来报捷。如果多日音信皆无,则很大可能是被人击败了。
“几天?”达春强压住心中震惊,问道。陈吊眼赶往泉州境内的消息他知道,但他不敢相信阿剌罕和阿里海牙会败得如此之快。
“三日,从舍弟送来战败军报那时起!我已经命令吕将军和舍弟立刻加派骑兵,四下搜寻阿里海牙将军的消息!”张弘范郑重地答道。
达春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两步,趴到了地图前。张弘正的信使到达大营时,陈吊眼的人马差不多也赶到了泉州府境内。假如从那时起阿里海牙和阿剌罕二人失去了音信,右翼人马的结果,恐怕不止是战败那么简单。
所以,如果昨夜张弘范不强行撤军,几日后,张唐就会把永安退向汀、漳两州的道路全部封死。野战中,宋军未必是元军对手。但据险死守却是宋人的专长。到那时,自己和张弘范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又没有足够粮草供应,十几万大军就要被文贼拖死在永安城下。
想到这,达春肃然站直身体,端端正正给张弘范施了一个蒙古礼,大声说道:“谢九拔都提醒!”
“谢九拔都!”几个刚才还打算找张弘范麻烦的将领翻然醒悟,同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