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稳定好心绪,她换上正常嗓音,逐个给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打电话,甚至还打给了叶子青。
没有人知道祉明的下落。最后见过他的人,是肖峰。依旧是已经了解的情况:年初回国,途经上海,又去了广州,很快还要回非洲,会被派去常驻,之后再无消息。
没有人知道,谁都没有他的消息。
苏扬终于放下电话。时间已晚,实在不便再打扰他人,也再无人可打扰。如果命运如此安排,定有其道理。人们总是要等那么久之后才能发现真相,理清因果,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这世上那么多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她苏扬和祉明不过是其中一对。
夜色已浓,苏扬发现自己已有数小时水米未进。此时只觉头晕目眩,饥肠辘辘,便将饭菜随便热一热吃了几口,而后匆匆洗漱就寝。她知道自己必须要休息了,要把一切都暂时放下,凡事以孩子为先。她腰酸背痛,小腿抽筋的情况也愈发严重。她将手机搁在床头,躺下试图入睡。
手机嘀嘀响了两声,是短信。她拿起查看,服务台发来短信提醒,先前有人拨打过她的号码,因占线而未接通,是母亲的电话。苏扬随即拨打回去,无法接通。母亲和继父正在阿根廷旅行,此刻应是早晨,会有何事呢?她略感疑惑,再次拨打,依然无法接通。或许只是随便问候,叮嘱她早睡之类。她再无多想,放下手机,关掉灯,慢慢沉入睡眠。
苏扬并不知道,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一架飞机正在熊熊火焰中化为灰烬。在苏苏扬给各路熟人打电话询问祉明下落的时候,她已错过了和母亲最后一次谈话的机会。
苏扬是在次日清晨接到的消息。电话来自香港,继父的儿子沉痛地告诉她:父母昨日在阿根廷遭遇一起飞机着陆起火事故,不幸遇难。他也是刚接到的通知。
苏扬的第一反应是:搞错了,昨晚母亲还给她打过电话。
她慌乱地挂掉香港的来电,拨打母亲的号码,无法接通。不,一定是搞错了。母亲不会有事的。她再次拨打,还是无法接通。她慌了,一遍遍地拨那个号码,直到手指按不对数字,直到泪水夺眶而出,手抖得再也握不住电话。
她坐到地上,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不,没有。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母亲,似乎母亲就应该永远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地裂开来,母亲也会在那里。
她怎么会变成一个没有母亲的人?
电话再次响起,还是香港那边。接起来,是继父儿子那冷静克制的声音,他让苏扬不要急,不要难过,他会即刻赶到上海处理这件事。
这个比苏扬大十多岁的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几乎是个陌生人,他不是她的亲人,他给不了她安慰,她现在只想见到母亲,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母亲在哪里?
不,不会的,一定还是搞错了,一定是个玩笑。她要给旅行社打电话,给大使馆打电话,肯定是弄错了。她抹去泪水,强撑着站起,想去翻找旅行社的电话。她刚站起来,还未立稳,就感到眼前发黑,瞬时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苏扬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保姆在身边万分焦急地说道:“小姐,你可醒了,我不敢动你,我刚打了急救电话。”
苏扬头脑昏沉,只感觉身下异样,裤子湿了一片。
保姆又说:“我听到声音跑过来,见你已经倒在地上,好像……好像是羊水破了。”
苏扬什么都说不出来,无法抑制地哭起来。她依然可以感觉到胎动,孩子应该还是好好的。可是还不足32周,此时羊水破了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救护车很快赶到,苏扬被送到医院。匆匆办了手续,即刻入院。
医生一直吩咐苏扬一定要平躺,不能动,一定不能再哭了,要尽量减少消耗体力。
苏扬试图停止哭泣。可越是压抑,越是感到胸腔疼痛,难以抑制悲伤。不能这样,不能失去孩子。羊水还在缓慢流出,孩子的活动程度有时加剧,有时似乎又减轻。他是在挣扎啊,苏扬痛心地想着。腹中不足八月的孩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哪怕是天崩地裂,她也要付出全部力量,甚至牺牲性命,来保全孩子平安。
入夜了。待产室里七八个孕妇或安静入睡,或抓着床沿轻声呻吟,忍耐疼痛。就在这吵闹的背景声中,苏扬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见到了母亲,就在这个医院,就在这个待产室。母亲穿的还是离家时的那身衣服,似乎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
苏扬又是感动,又是释然,热热的眼泪流淌下来。她只觉得十分饥饿,想吃母亲做的菜,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一道菜的名字。
婴孩的啼哭声把苏扬从梦中惊醒。迷糊间,她下意识地抚摸腹部,孩子还在腹中。睁开眼睛,待产室内灯光昏暗。苏扬回到现实,正感恍惚,忽闻一个助产士喊:“苏扬,你家属来了。”
母亲?母亲真的来了!苏扬欣喜万分,撑起身,问:“我妈来了?”
“哎,你躺着别动,谁让你起来了?”助产士依然是训责,语气却比先前柔和了不少。
两个护工将苏扬移到推车上,助产士递给苏扬一张纸让她签字,说:“这就安排你去导乐室。你签字吧,你家属已经签了。”
“导乐室?”苏扬还是诧异,但还是把字签了。
“人家可都是要预约的,算你家属有门路,你不用在这儿受罪了。那边是单人间,家属可以陪同,还有电视看的。”助产士说着,和护工一起将苏扬推出了待产室。
从待产室去往导乐室的这一路,这几十米的距离,在苏扬的记忆中,犹如一次漫长的征程。昏暗的医院走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盏盏从她眼前晃过去。她在万分的无助和恐惧中,期待着导乐室里的那位亲属。这短短的一分钟,她眼前闪过好多张脸。她想到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他。
犹如一个疲惫绝望的旅人,穿越黑暗迷宫,望见远处光明的出口,努力奔跑。跑近了却发现,那里不过是一盏灯。
她在迷宫中失去了方向。
在导乐室迎接苏扬的人,是李昂。
见面的一刹那,苏扬惊呆了,一颗心如同跌落万丈深渊。
李昂上来先握住苏扬的手。他神情紧张,略有慌乱。他说:“你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想,现在安心保孩子。我已问过医生,32周早产孩子是可以存活的,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你怎么会……我妈妈她……”苏扬太过诧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扬,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听医生的话,稳定情绪,安心保胎,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的身体。”李昂的声音透出一股强力控制之下的冷静与压抑。
“不,你告诉我。”苏扬哭了。
李昂低下头,沉默不语,神色严峻。
“快告诉我,你怎么会来?我妈妈到底怎么了?不是真的对不对?”苏扬用力推他,手颤抖着,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汹涌起来。
“你别这样,你先冷静……”李昂终于坚持不住,泪水涌上眼眶。
苏扬看到李昂的泪水,一下子就定住了,恐惧地看着他。
“你母亲让我照顾你。”李昂说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嗓音听起来平静,“昨夜,你母亲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就打给我了。那时飞机已经起火,她的时间仅够打一个电话。她打给我,求我来上海,照顾你。”
苏扬突然就不哭了。她只觉心口被猛地插了一刀,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她整个人停在那里,呼吸停了,泪水也停了。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真的永远失去了母亲。她在回忆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样子,那时她还未同母亲和解。母亲是生着气离开家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她与母亲最后一次说了哪些话?想不起来了。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只有那一记耳光,她们最后的告别,就是那一记耳光。她由此想到,是她自己害死母亲的。若不是她这般任性自私,母亲根本不会随继父去国外。这悲剧是她一手造成的。
停顿过于漫长,苏扬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整个人与周围的环境隔绝开来。她看见李昂在摇晃她的手臂,对她说着什么,喊着什么,可她一句也没有听到。
她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地大哭起来,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