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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生辰八字,弄个大凶之日把我生下来,不倒霉才怪!
睡觉前我跟赵争鸣又谈了很久。她告诉我马三的事,还说她现在啥也不想了,要一门心思复习考大学,让我也跟着学,我一听学习就想抽风吐白沫,1977年那次高考给我留下了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拿起书本就脑仁疼,一放下就好,非常之灵。
家里的情况我也搞清楚了,我爹已经恢复了工作,仍旧在纺织厂上班,但是改烧锅炉去了,是我妈上厂里闹了一番才调离纺纱车间的,理由是不能再给搞破鞋的机会。听说刚恢复工作的时候,我爹四处嚷嚷着让人家给他平反摘帽,人家一句话就把他顶回去——说赵成国你行啊,下头爽够了上头还觉得委屈,还想平反,平个屁的反,你这个算冤假错案吗?要不要脸?
晚上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有心事,是死活觉得别扭,我在云南五年,天天睡在地上,如今突然凌空而起,实在没有安全感。后来我把铺盖转移到地上,躺下没五分钟就过去了,还是地上踏实啊。
晚上我做了一堆梦,先梦见韩班长手持一对猪蹄追杀我,两只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来,嘴里叫着赵超美下来找我,给你吃猪蹄。后来又梦见三花,嘴里叼着老鼠冲我摇头摆尾,可是全身上下血淋淋,明明没有皮!最后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会儿王连长被小黛农杀了,一会儿赵跃进变成一头猪。半夜我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一瞬间忘记自己身在何处,顿时惊恐万分,等我平静下来,我细细地想这些梦,感觉兆头很是不妙,是不是预示着我回城后的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今后还要倒大霉?我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赵援朝和我孙姐夫待了几天就回了内蒙,说要回去照顾家里的羊,另外我回来以后家里显得有点挤,严重影响到他们完成我妈下达的指标,这个是我猜的,不过看他们俩那腻腻歪歪的样子,周围一没人就动手动脚,估计我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孙姐夫方显英雄本色,一个人喝了有三斤白酒,把我和我爹全喝得找不着北。我爹喝高了以后抱着孙姐夫大兄弟长大兄弟短地叫,说自己是窝囊废,搞破鞋搞死了于小丽,心里有苦说不出,家里没人理解他,只能跟大兄弟你说说了。这番胡言乱语弄得家里没喝酒的同志们也个个面红耳赤,我妈气得乱骂,说还天天惦记着跟于小丽搞破鞋,狗改不了吃屎,是真正的臭不要脸。孙姐夫也有点高,说大哥你放心我理解你,搞破鞋搞到这份儿上也不容易。我二姐立即杏眼圆睁,上去照脑袋上就是一个爆栗,说谁是你大哥?你理解啥你?你也想搞破鞋不成?孙姐夫立即闭嘴,直到吃完饭再没开过口。
只要能保证不被拉去游街批斗,哪个男的不想搞破鞋?这是我当时的浅见。
赵援朝两口子走了以后,我四姐赵争鸣搞了些中学课本,让我复习功课准备高考。这下可要了我的命了,我跟书本彻底绝缘,书里的字左眼睛进右眼睛出,脑子里啥也没留下,赵争鸣让我算一道应用题,什么解放前地主王老财家里有多少多少亩地,地里有多少多少个长工干活,一个人要能种多少多少斤粮食,要交给王老财百分之多少,问一年王老财剥削了长工多少斤粮食?我心想这王老财是个傻鸟,光剥削粮食有个屁意思,怎么不学学《白毛女》里的黄世仁,多霸占几个民女才是正事嘛。
赵争鸣看我发愣,问我不做题想什么呢,我告诉她说这王老财太可恶,这么罪大恶极还问个屁,直接拉出去毙了得了。赵争鸣气得直笑,说哪那么多屁话,赶紧做题。结果这道题我算了三十遍也没算对,最后赵争鸣实在坚持不住了,叹了口气说该把你这个猪脑袋跟王老财一块儿拉出去枪毙。
赵争鸣实在是心狠手辣,不但要我在家复习功课,还领着我上补习班,当时社会上开办了不少补习班,专门针对回城知青的,有很多人都去补习。我和赵争鸣去听课,讲课的老师五十多岁,白白胖胖,倒是个典型的“社会主义好”的例证,脑袋中间全秃了,就把两边的头发使劲往中间梳,妄图掩盖没毛的事实。该老师讲起课来非常投入,一激动起来,那几根本该支援中央的头发就各自为战,像狗尾巴草一样轻舞飞扬。我的注意力全被这几根头发吸引了,整堂课都在努力从他那几根头发的走向分析出当天的风力风向,讲的什么统统没听见。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心里颇为惭愧,觉得挺对不起这老师的,当时很多老师都是义务讲课,分文不取,只为了帮我们这些回城知青把文革中耽误的学习时间补回来,让我们能有一个好前程。我却一心只想取笑人家的脑袋,实在是不应该。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几根头发实在好笑,我当时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如果该老师的脑袋不长成那样,兴许我还能听进去点东西。这个话说得就有点不知羞耻了,自己听不进去课反怪老师的脑袋长得不好,这是典型怨天尤人,由此可见我今天处于这样的境地,恐怕十有八九还是要怪我自己。
我就这样着三不着两地应付着学习,上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盯着老师的秃头神游天外。这秃头带给我很多幻想,我甚至还想到了要是在这秃头正中间点一个红点,就是一个大奶子。想到这里自己觉得好笑,就随手在纸上画各种乳房的形状,大的小的鼓的瘪的画了好多,虽然我迄今为止还没见过真正的奶子,但是我自认为画得不错,应该就是这样。结果不知怎么被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同学看见,问我画的什么,我随口答一句“奶子”,该同学立即红得像油焖大虾一样,狠狠瞪我一眼,好像我是照着她的奶子画的一样。没过多久就有传言说我是大流氓,上课不学习,专门看女生奶子,害得我周围好几排都没人坐,我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孤零零坐在正中央。他妈的,专门看奶子?你们长得出像我画得这么好看的奶子吗?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赵争鸣的功课基础和我差不多,但是却比我有毅力,她每天要学习到半夜三四点才睡,而我一般都睡到三四点才想起来应该学习,拿起书看半个钟头,觉得对得起赵争鸣了,就倒头又睡。
赵争鸣对我的学习态度很失望,认为我不求上进,我也渐渐觉得她多管闲事,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嘛,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干吗逼着我学?后来我们姐弟几乎反目成仇,恐怕根子要追溯到此。她有她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总觉得自己在坚持真理,为真理而战斗,恐怕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共同悲哀吧。
1979年我又参加了一次高考,不管怎么说,这次比上次有进步,上次数学只考了24分,一直被我引为奇耻大辱,这次果然有突破——27分。虽然突破得不多,但是也打破了我的历史最好成绩,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十一年后我应该可以考60分了,我认为此事值得庆祝。赵争鸣却不这么想,她认为我是人头猪大脑,除了吃喝拉撒睡不会干别的,不思进取还自作聪明,最后总结说我恬不知耻。这些话让我很生气,我跟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来她拿到一个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直到她走我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事到如今我颇为后悔,如果我当时能够努力一点,也许现在的人生会有所不同,但是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后悔药可吃。另外我的看法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种潜质,依靠这种潜质就能够养活自己,不必一定要学习,区别只是你的这种潜质究竟会有多少人能够认可,认可的人越多,其价值越高,比如说我,我想我的潜质是画奶子。后来我看过一些所谓世界名画,窃以为有些奶子画得还没我好,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没有人认可,否则的话,我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专画奶子的大画家,其成就难保不会超过毕加索。这个姓毕的画的玩意老实讲确实有点乱七八糟,像他这种画,我家赵红兵从小就在床上画过,凭什么姓毕的画这种东西就成了大画家,赵红兵画这种东西就只能挨我妈的揍,这个世界真是奇哉怪也。
话题扯远了,总之我没能考上大学,也没当上画家。赵争鸣走了以后,家里除了还在上学的赵四清和赵红兵,就剩下我一个闲人。我整天四处晃悠,东看看西看看,其游手好闲的模样终于引起了我爹我妈的愤怒,他们一定认为我没有考上大学应该觉得惭愧,哪知道我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丝毫没有惭愧的意思,他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