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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给我讲了一遍。
自从得知小黛农的消息后,赵跃进一直闷闷不乐,装疯事件更是让赵跃进心有余悸,喂猪都喂得没精打采,弄得猪们都挺不高兴的,司务长也理解赵跃进的心情,就隔三差五跑来帮赵跃进的忙。那天赵跃进在猪圈里嚷嚷:“可以回城啦!可以回家啦。”其喜形于色的样子充满了找抽的嫌疑,司务长听见赵跃进乱喊,过来就是一个嘴巴,把赵跃进打得原地转三圈,摸着脸问司务长:“干啥打我?”司务长说你小子他妈的疯了是不?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哈哈大笑胡说八道,让别人听见打你个现行反革命,我抽你算客气的,别人知道可不是抽你这么简单了,今天的事到我为止,你赶紧把嘴夹紧喂猪去!
赵跃进也吓得不轻,想想司务长也是为他好,挨个嘴巴就不用当反革命了,也挺划算,只好闷声去喂猪,但是挨了一嘴巴多少有点憋气,就跟他的猪碎碎念:“回家回家回家……”
赵跃进的故事再次教育了我,得意之时莫忘形,忘形必定要挨抽。
毛主席逝世之后,被其亲自称赞为“你办事,我放心”的华国锋开始担任中央委员会主席、军委主席,主持中央工作。10月18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事件的通知》,这个通知又是一个霹雳,这意味着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如果说之前,知青们回城的念头还只是星星之火,那么“四人帮”被粉碎的消息终于把这星星之火烧成了燎原之势,文革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家啊,我梦中都不曾回去过的家,我的父母可安好?我的兄弟姐妹可无恙?家里还有油茶面吗?
知青们热烈地讨论着“四人帮”的粉碎过程,同时也急切盼望着中央有关知识青年的新政策。我们每天都在关注着各式各样的消息,大道小道的都有,然而一切突然归于平静,除了各地在庆祝粉碎“四人帮”,有关知青的消息什么都没有。我们像是破旧的玩具,被丢在角落里,没人记得了。
1977年1月,我突然收到了我四姐赵争鸣的一封信。我非常奇怪,因为在我们家没人有写信的习惯。我和赵跃进当了快五年知青,只给家里和二姐赵援朝、四姐赵争鸣各写过一封信,只是告诉他们我们在哪里。其他我们就不知道要写什么了,写赵卫国杀了人逃亡缅甸?写赵跃进被人洗胃洗到吐泡泡?写我每天在宿舍吃蚊子?写我们的三花被人扒了皮?这些我都不想写,我妈看到这些会疯掉的。要么写我们很好,一切都好之类的?我不想骗他们,不好就是不好,写得越好他们越要怀疑,还是免了吧。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也不再通信,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何必相互诉苦?何必要见识更多的苦?老实讲我们见得太多了,多到已经远超我们的承受能力了,可是我们仍旧要承受,那就自己承受吧,不要让别人帮你分担。
赵争鸣的信很短,只有四个字:“马三死了。”
马三的死是我后来回城见到赵争鸣之后她才告诉我的详情,但是因为这件事也发生在上山下乡的时候,所以先讲在前面吧。
提起马三就要先讲一讲马三的爹。马三的爹叫马步禅,比我爹年纪大,和我爹不一样,马步禅是正牌的“海归”一族,在英国老牌大学索尔福德大学学习物理,学成后一腔热血回来报效祖国,在一家研究所当研究员。马先生本着“先立业,再成家”的祖训,结婚比较晚,婚后也响应号召生了三子两女,一家也算其乐融融了。
马先生为人很正直,既保持着英国人彬彬有礼的习惯,又坚持真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妥协。大概也算是英国人特有的固执吧,总之马步禅是个直性子,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1950年镇压反革命的时候,马先生就被当成英国特务收拾了一番,后来又说证据不足给放了,仍旧回研究所上班,整得马先生自个儿都莫名其妙。1957年整风运动的时候,各民主党派和知识分子开始所谓的大鸣大放,帮助党进行整风,这个运动开始的时候马先生就多了个心眼,冷眼旁观,屁也不放一个。后来整风运动进行到高潮,号召人人都要提意见,研究所的领导开整风会让马先生参加,跟马先生说如今整风运动形势一片大好,各界人士都在畅所欲言,这说明党的态度是诚恳的,我们都应该配合这场运动,让我们的党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不配合整风运动就是不爱党,不爱党就是不爱国,等等等等说了一大通,然后就让马先生也发言。马先生心想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再不说点啥就有点不识抬举了,那就说点吧,然后马先生就把资本主义政体和社会主义政体孰优孰劣逐点做了个比较,最后总结说还是社会主义好,但是也有需要向资本主义学习的地方,末了还说我是学物理的,最讲究事实,说的都是实话。
马先生发言不久,反右运动就开始了,马先生因为“恶意攻击社会主义体制”被扣了个“极右”的大帽子,马先生委屈得不行,就找领导说理,说不是你们让我帮助党整风的吗?你们让我畅所欲言,我说完了你们就给我扣帽子?领导说当然要让你说了,你不说我们怎么发现你这棵大毒草?马先生气急败坏,说你们这是搞阴谋。领导说这不叫阴谋叫阳谋,我们是党的工作者,只要我们做的工作对党有益,可以采取任何方法,这叫做兵不厌诈,对付你这样的阶级敌人就要采取非常规手段。马先生说好,现在就算我是阶级敌人,那我没说之前你咋知道我是阶级敌人?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领导答曰早看你不像好人。
马先生一口气憋住,险些气死过去,愤愤回家。不久又有“群众揭发”,说马先生跟原来国民党将领马步芳是亲戚,要不一个叫马步芳一个叫马步禅?据说还杀害过西路军战士,身上有血债。这下可好,马先生“现反加历反”,整了个双料反革命,直接被逮捕。马先生有口难辩,入狱当晚就割了脉,血都快流光了才有人发现,人早就死得很透彻了。
文革开始后,马先生家人作为“黑七类”分子搬到我们住的院儿,跟我们家成了邻居,物以类聚,马三也就成了我们的朋友。马三这人为人还是不错,长得也挺帅,性格真诚善良,据说很有乃父之风。按说马三家学如此渊源,必定风流倜傥出口成章,可惜他脑子不好使,比他爹可差远了,跟赵跃进倒是有的一拼。马先生英文法文德文样样了得,马三却出口就是“操他妈”之类的国骂,唯一从他爹那儿听来的一个英文就是“make love”,这个词在我们院里很是流行了一阵子,大家都觉得这个词很高级,不像我们这个粗俗,我们原来都用“操”来描述那事儿,不如马先生远甚。
马三很崇拜我三哥赵卫国,觉得赵卫国敢作敢当,打架出手也够狠,是条好汉,就成天模仿赵卫国,赵卫国出去打架,他也出去打架,赵卫国得胜回朝,他让人揍了个鼻青脸肿。赵卫国去云南以后,他觉得自个儿是我们那个“黑七类”大院唯一的好汉了,决定正式坐上头把交椅,率领一众“黑七类”子弟要“铲遍天下不平事”,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地乱窜。我和赵争鸣不愿意答理他,跟个弱智似的还想当好汉?弄个破板凳就当头把交椅坐?岂不要笑死人?就他这75过点80不到的智商,要是真坐上梁山头把交椅,大宋官军只要出动一个民兵小分队,用不了一个礼拜就把梁山铲平了。
赵跃进倒是对这“头把交椅”也很感兴趣,经常跟马三争夺个王位啥的,谁也不服谁,我们心想也不用争了,就你俩这水平,谁当都一样。
那次我们院子里自发组织了“武斗”之后,因为不幸被赵争鸣击中要害,马三堂堂“头把交椅”竟然当众哭了起来,这个人算是丢大了。自那以后马三虽然还坐“头把交椅”,但是看见赵争鸣心里就有点不踏实,既想找个机会挺身而出保护赵争鸣挣回这个面子,又怕被赵争鸣出招算计了,由于吃不准赵争鸣到底需不需要他保护,马三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在我四姐周围三米开外的地方转悠。转悠好几年也没找到机会,直到我们也开始上山下乡,马三终于认定自己找到了这个机会,于是主动申请跟赵争鸣一起去黑龙江插队去了。
赵争鸣和马三到了大兴安岭林区,被分配到松岭区壮志林场采伐连,做起了伐木工。壮志农场地处北寒之地,我四姐他们去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室外温度已经将近零下30度,室内温度大概能比室外高个一两度。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