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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既不得罪人,也可叫六王妃知道咱们不是上赶着的,好歹拿些架子出来,
没得将来衡儿在县主面前抬不起头来;衡儿与盛家闺女的事儿,你且捂严
实了。”
平宁郡主笑道:“都听您的。”
……
那日从襄阳侯府回家后,明兰当夜便睡在了寿安堂,把齐衡的事儿原
原本本说了一遍,顺带表明心迹,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什么都没说,只长
长的叹气,祖孙俩睁着眼睛躺着睡了,夜深人静,明兰半睡半醒之间,忽
听老太太轻轻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前头是死胡同,便不会再走
这条路了。”
困倦疲惫一下子涌上来,明兰觉得眼角湿湿的,把头挨在祖母胳膊上,
让衣料吸走所有的软弱和犹豫。她对自己说,等这一觉醒过来,她要依旧
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
腊月初二,王氏便请了天衣阁的师傅来给儿女们量身段,长柏眼皮子
也没抬一下的挑了几个乌漆抹黑的颜色,长枫照例挑出最贵最飘逸的几块
料子,长栋只敢捡着那不起眼的,待裁衣师傅到了三姊妹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丫鬟小厮都穿上新冬衣了,咱们这会儿才做新
衣裳。”墨兰随意翻检着衣料,语意若有所指。
如兰警觉性奇强,立刻道:“你又不是一年只做一回新衣裳,四季常
服什么时候少了的,刚搬来京城,母亲忙了些才耽搁的。”
墨兰捂嘴轻笑道:“哟,我又没说什么,妹妹急什么;……不过呀,
照我说,母亲这般劳累,何不请人协理家务,她自己轻省,又不耽误事儿,
岂不更好?”
这阵子王氏忙的脚不沾地,应酬拜会筹备婚事,家务不免有所疏漏,
林姨娘趁机向盛紘要求分担些,盛紘觉得可行,但王氏死活不肯。
如兰知道墨兰的打算,冷笑道:“你还是少算计些罢,安生地做你的
小姐,太太平平的,母亲便谢天谢地了。”墨兰一脸担忧状:“妹妹此言
差异,我不过是担忧太太身子罢了,做儿女忧心家事,何谓‘算计’?六
妹妹,你说呢?”
枪口一转,又绕回明兰身上了,如兰也瞪大一双眼睛看向明兰;明兰
头疼之极,三国演义就是这点不好,无论那两个发生什么,总少不了她。
明兰按着太阳穴,叹息道:“天衣阁货好,针线精致,是全京城首屈
一指的,因生意红火,每年年底做新衣裳的都在九十月份便订下了的,咱
们来京城得晚,如今能做上,已是万幸。丫鬟小厮的新衣都是针线上赶出
来的,也是太太心细,想着大哥哥成亲,叫咱们好在新嫂嫂面前鲜亮些,
这才不肯屈就了寻常针线吧。”
墨兰立刻沉下一张脸:“又不止这一件事儿,难不成事事都这般匆忙?
六妹妹怎么不想想以后?”明兰微笑道:“以后?以后便有新嫂嫂了呗。”
墨兰暗咬银牙,全府都夸六姑娘是个和气的,极少与人置气,可她若
认真起来,自己却从来拿不住她一句话柄。
如兰听的眉开眼笑,拉着明兰的手道:“妹妹说的对,来来来,我这
边料子多,你来挑!”
婚期将近,海家的嫁妆流水价地抬进盛府,家具包括床桌椅屏,一色
泛着好看的红光,衣料足足有几十大箱子,还有各式摆设装点,还有陪嫁
过来的几百亩田地和不知多少家店铺,明兰只看的目瞪口呆。
“…古人说的十里红妆,便是把姑娘一辈子要用的银钱衣裳都备齐了,
什么恭桶脸盆,便是那寿衣都是有的;老太太当年便是如此。”房妈妈红
光满面,说的与有荣焉。
明兰结巴道:“要这么多嫁妆呀?有这个必要么?”
房妈妈猛力点头:“姑娘做了媳妇便要矮三寸,若嫁妆丰厚,便可挺
直了腰杆,因她的吃喝嚼用都是自家的,可不是仰仗夫家养活的。”
明兰掰着指头算了算,道:“这些东西别说养活一个嫂嫂,便是大哥
哥外加几个小妾也能一道养活了;都说海家是清流,嗯,如此看来,清流
的清和清贫的清,不是同一个字呀。”
房妈妈脸皮抽搐了几下。
婚礼这种事儿未婚姑娘没什么可参与的,一不能替新郎顶酒,二不能
起哄闹洞房,直到第二日,三个兰才清楚瞧见新嫂嫂海氏,给老太太磕头
之后,便去了正房给公婆见礼。
海氏身着大红锦缎金团压花的杯子,下头着流云蝙蝠的挑线裙子,头
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累丝攒珠金凤,她对着盛紘王氏盈盈下拜时,腕子上九
节金蟠套镯一声都没有响。
明兰暗叹一声:好技术!
待她微微抬头时,明兰细细看她,只见她容长面孔,细长眉眼,不如
华兰娇艳,也不如允儿漂亮,不过胜在一身高华气度,用文绉绉的说法是
‘腹有诗书自清华’,明兰看小夫妻俩行动间,长柏对新妇颇有维护,便
知哥哥对嫂嫂是满意的。
不过各花入各眼,王氏就有些不满,觉得自家儿子这般品貌,即便不
配个月里嫦娥,也起码得是王嫱西施之流,接过媳妇敬上来的茶,王氏用
很高贵的神情给了一封红包,见盛紘眼光扫来,她又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
给海氏戴上,寓意团圆圆满。
盛紘清了清嗓子,嘉勉了儿子儿媳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话,
明兰记得当初盛家大伯这么对长梧和允儿说时,允儿直羞的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这位海家嫂嫂却大大方方,只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连一旁陪
侍的丫鬟妈妈也都端庄规矩。
明兰微有怜意的瞥了眼王氏,她忽有一种预感:这位嫂嫂不省油。
给父母行过礼后,便是三个妹妹两个弟弟给兄嫂见礼,海氏早准备好
了五个精致的刻丝厚锦荷包,两个葫芦形的,石青和靛蓝,三个荷花形的,
银红,藕荷,以及玫紫;按着齿序明兰是倒数第二个下拜的,便没什么好
挑的。
没过几天,明兰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海氏闺训十分成功,恭恭敬敬的服侍王氏,晨昏定省不说,从早上睁
开眼睛到晚上盛紘长柏回府,一直跟在王氏身边伺候,王氏吃饭她就站着
布菜,王氏喝茶她就先试冷热,王氏洗手净脸她就端盆绞帕,且始终面带
微笑,丝毫没有劳苦疲累之意,非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言笑晏晏,仿佛
伺候王氏是件多么愉快开心的事儿。
墨兰很想挑刺几句,寻头寻脑找不出来,如兰想摆摆小姑子的架子,
被三下两下哄了回来,明兰看的心惊胆战:“做人儿媳妇的,都要这样吗?
大姐姐在婆家也这样么?”
墨兰如兰立刻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惴惴的唏嘘了下。
便是一开始存心要给媳妇下马威的王氏,也全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有时候没事找茬说两句,海氏也诚心诚意的受下,还一脸感激的谢过王氏
指点,表情之真诚,态度之柔顺,要么就是全然发自内心,要么就是影后
呀影后。
“傻孩子,哪有人喜欢吃苦受罪的?不过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
可以了。”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窝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话。
其实王氏很快知道厉害了,几天福气受下来,盛紘便忍不住酸了几句,
虽没直说,但意思是,当年你伺候我老娘是如何如何的,如今自己当婆婆
受媳妇伺候倒心安理得之类的,不止盛紘如此,连府里上了年纪的妈妈婆
子瞧了,都在赞叹大少奶奶之余,忍不住暗暗讥了王氏两句,风言风语多
了,王氏如何不知道。
其实王氏也很心虚,她在叔叔婶婶处长到十几岁,然后没在亲娘身边
待两年就嫁人了,叔婶自己没女儿,当心肝肉般待她;亲娘对她心有愧疚,
也不曾严厉约束她;待她嫁进盛家之后,老太太也没怎么摆婆婆架子,她
便这么横冲直撞的活到现在。
如今有个活生生的对照典范在身边,她着实浑身难受,终于在大年三
十那晚,盛家人齐聚吃年夜饭,老太太瞧着轱辘般忙碌的海氏,对着王氏
微笑着,缓缓道了一句:“你比我有福气,是个有儿媳妇命的。”
这话深意厉害,王氏立刻冷汗就下来了。
一出了年,王氏就暗示海氏不要再随身服侍了,海氏先装不明白;王
氏又挨了几天,变暗示为明示,海氏抵死不从,说这样不合规矩,她不敢
不孝;王氏几乎吐血,加之林姨娘推波助澜,盛紘最近来王氏处,几乎拿
婆媳对比做序言了,还越比越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