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个时辰,不知能不能请到公孙白石。
自对科举死心后,他便决意要做个身在乡野心忧朝堂的隐士,既是隐
士,自得有隐士的派头,例如,睡觉要到日上三竿,看书要半躺半靠,吟
诗最好是披头散发,写东西一般是半夜,他仰慕的是嵇康之流的魏晋名士,
可惜胆量不足,不敢真的脱光光裸奔或去人家坟头上唱歌,最多不过是卷
起两条袖子在自己小院的粉墙上练狂草。
因森严的礼法所限,没能更好的用实际行动向偶像们致意,他一直很
痛苦。
顾廷烨听了明兰对公孙白石的这番‘深刻理解’后,当时就笑的直不
起腰来,大觉与明兰心有戚戚焉,在他看来,公孙白石其实是叶公好龙。
那些魏晋名士何等狂放不羁,放浪形骸,三天两头喝的酩酊大醉胡说
八道,而公孙白石看似随性散漫,实则节制谨慎,见人防备三分,遇事只
说半成。
为了保证邀请效率,明兰派了孔武有力的小桃去;想了想,鉴于这次
是要请教人家,还是客气些比较恰当,明兰又叫了崇敬文化工作者的若眉
跟上去。
偏花厅临水而建,四周以槅扇围拢,宾主双方各行礼数后,便隔着一
张条桌各自坐于两头的圈椅上。明兰屏退一干人等,丹橘应声退出后,把
闲杂仆妇丫鬟隔开二十步。从大敞的四面扇窗,外头只能看见里面两人远
远对面而坐,外加水声风声,却不能听见里头讲了什么。
这个创意她想了很久,大受顾廷烨赞赏。
寒暄几句后,明兰开门见山的发问:“先生可知今日一早,宫里来颁
赏赐了?”
公孙白石晃悠着折扇:“适才夫人身边的人已告知我了,在下这里恭
喜夫人贺喜夫人了。”
明兰捏着帕子,顾不得面子,急道:“应该不是为着我,大约是都督
的缘故,可我又猜不出到底为何?特来请教先生。”
公孙白石满脸的老褶子都愉快的扭做一团,折扇挥的加倍起劲:“夫
人多虑了,这定是皇恩浩荡,夫人美名直达天听,福泽深厚之故。”话虽
这么说,可他眼里明显流露戏谑之意。
明兰连续被噎了两下,她咬着唇,强力忍住想挠花这老家伙脸的冲动,
虽然他的老脸已经被皱纹纵横经略的十分花哨了。
高智商人才,简称高人,这种罕见而神奇的生物一般有种通病,就是
喜欢故作高深,在老实回答问题之前,总要狠狠吊你一番胃口,不知当年
刘皇叔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没一巴掌拍死那个爱摇羽扇的家伙。
调整下思绪,两次深呼吸后,明兰正色而问:“几位叔伯兄弟行事不
慎,犯事未有说法,都督已向圣上求情宽宥,敢问先生,您可赞成?”
“……夫人问的好。”公孙白石终于不再打趣,他缓缓收拢折扇,
“这些日子,我屡次劝说仲怀去向圣上求情,仲怀直至前日才应允了。”
明兰肃了神色,端正的站起道:“都督和先生所虑之事,想必甚为要
紧,这本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该过问的,奈何如今事已延及内宅,明日我还
要进宫谢恩,吾唯恐将来在外有所言误,万望先生指教。”说完,她朝公
孙白石深深福了一福。
公孙白石立刻站起,微侧避身,恭敬的拱手道:“夫人过谦了,夫人
温雅谦和,治家有方,堪称仲怀之福,夫人但有所问,老朽当知无不言。”
这些日子他冷眼旁观,发觉她是个极自律的女子,她明明十分受信任
宠爱,却从不越雷池一步,但凡与朝政大事相干的,她一句也不会多问
(其实她是懒)。
顾廷烨权柄甚大,但纵然每日上门巴结逢迎之人不断,她也从不拿权
牟利,或趾高气扬,待谁都客客气气,谦和有礼(她是没受贿的胆儿)。
两人再次坐下,明兰沉思片刻,发现提问也是个难题,该从哪里问起
呢?
“先生为何劝说都督为侯府求情呢?”这个切入点似乎不错。
公孙白石捋了捋颔下稀疏的胡须,缓缓道:“夫人觉着当今圣上是如
何样的人。”
这一问一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明兰再次扭紧了手中的帕子,好吧,
我们要习惯高智商人才的思维路数。
“都说为人臣子,不该妄测圣意,这话只对了一半。”公孙白石也没
指望明兰回答,他微微仰首望着梁顶:“不揣测圣意,怎么把事办好?一
样的出身学识的文臣武将,那些揣测的好的,准的,便能青云直上。”
明兰侧脸望着公孙白石,其实这老头今年还不到五十,却因半生奔波
游历而风霜满面,微皴的脸庞布满皱纹,苍老宛若花甲之龄,只一双眼睛
精练强干,熠熠生辉。
“仲怀尚不足而立之年,一不是圣上姻亲,二非潜邸旧臣,三不是宿
将权宦,却能领重兵,掌高位,凭的是什么?段成潜,耿介川,钟大有,
刘正杰……还有沈从兴,他们在潜邸起就跟着皇上,足足十几年风里雨里,
他们哪个对皇上不是以命相护?哪个不是忠心耿耿?”
明兰苦笑着:“便是论资排辈,也轮不上都督在前头。”
公孙白石放平视线,嘉许的朝明兰点点头,继续道:“圣上即位之初,
为着安抚军队,于几位老将礼遇有加,频频加封。于是,潜邸那些人就不
敢动了。我当时就向仲怀进言‘新帝即位,必有用兵之处。要么你就安耽
做人,指着圣上念着当年那点情分,赏你个一官半职,也能平安度日,要
么你就放手一搏,在圣上心中争个位次’。”
“他自是选后一条路了。”明兰毫不意外。
“仲怀果敢刚毅,雷厉风行,顶着被罢免的风险,重刑严律,砍了好
些脑袋,紧着在头几个月里就把手中的军队操演出来。皇上虽斥责了几次,
但实则这般行事,正中圣上下怀。”
公孙白石呵呵捋着胡子,笑声中满是自豪之意,“后来,果然出了变
乱,战事一起,其余众将领不是都首尾相顾,拖延委言,就是有心无力,
难以迅速有效的驱使军队,唯仲怀的大军能令行禁止,挥师南下。当时军
中,有别有用心之人,于行军战阵之中暗使绊子,敷衍推搪军令。两军对
战,生死顷刻,如何能有半点差错,仲怀当即便杀了一半,又捆了一半,
这里头就有甘老将军的一个老部下和一个同族侄儿。
明兰轻轻啊了一声,掩饰不住惊讶。
“被弹劾了又如何?被记恨了又如何?天下之事,多是一俊遮百丑!
皇上灭了荆谭乱军,坐稳了江山,便是天子明君,百官庆贺;仲怀打赢了
仗,便是定鼎首功!沈段耿刘钟等人,只能心服口服!”公孙白石目光炯
炯,语调高亢,便如万丈豪气在胸。
明兰很敬佩顾廷烨的胆识和魄力,不过她更想问‘您老说的这一大堆
拉拉杂杂跟我刚才问的有毛关系咩’?但高人大多脾气坏,明兰怕他甩袖
而走,只好忍着不提醒他今日的对话已经离题千里了。
“可这是奇兵,是险招,然而,奇兵非正道,险招,是不能常用的。”
公孙白石扶着椅背,顺着气慢慢坐下,“终究,仲怀还得循序渐进的来。
慢慢累积人脉,沉淀勋功,得罪人太多,过于激进了,到底不是好事。”
明兰习惯性的连连点头。……唉,等等,这个好像她以前哪里见过,
一个爱喝红茶的名将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所谓必胜之道,就是集结
多过于敌方的军队,犯比敌方少的错误,然后,好好打。以少胜多,以弱
胜强,并非用兵之常道,正道。”
公孙白石听这话,微惊着笑出声:“夫人这话说的有趣,不过话糙理
不糙,正是这个理。”
明兰干干一笑,她都快把上辈子的专业法律条文忘光了,居然还记得
这个,党和国家的多年栽培还不如一本帅哥多多的小说让人印象深刻,惭
愧啊惭愧。
“仲怀不过一新贵武将,授官二品,无勋衔,无加封,无根基,虽得
皇帝信重,可头顶上还有一群可以指手画脚的尚书,阁老,大学士……要
站住脚,甚至更上一层楼,并不容易。”老迈沙哑的叹息,摇曳了一室。
明兰默然。没想到,他立业这般不易。
“那么,咱们说回原处,圣上到底是个怎样的君主。”
公孙白石端起茶碗,轻轻撇去茶末子,喝几口润润嗓子,继续道,
“皇上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