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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常来常往了。”语气十分期待。
明兰看了她一眼,抬起茶盏,淡淡道:“老爷吩咐过,说常嬷嬷曾照
看过蓉姐儿,是以叫蓉姐儿出来见见嬷嬷。”
秋娘脸色愈发难看,蓉姐儿低着小脑袋思索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红绡眼神微一滞,立刻又满面笑容的岔开话题,明兰让她自由发挥了五分
钟,便端茶送客了。
人走后,明兰抬头望着雕绘裹锦的房梁,呆呆出神;要说这常嬷嬷,
也是个奇人。
她是夭折了初生女儿后便去白家做奶娘的,很尽心妥帖,白老太公提
出收下常家夫妻俩,谁知常嬷嬷宁可少落些好处,也婉拒不从。随着白老
太公越来越发迹,常嬷嬷因忠心用事,很受重视,家境渐渐好了,待到白
夫人出嫁时,多少奴仆都抢着要跟去侯府‘享福’,但她却没有跟去,而
是回老家经营自己的小家庭。
顾廷烨青云直上之后,常嬷嬷依旧没急着依附过来,而是很坚定继续
做个自由的平头百姓,即便是澄园初立之时,她也是应顾廷烨要求,来府
里帮着整顿过一阵子,到公孙先生从南边赶来后,她就又回自己家了。
甚至这次上门,她也讲明了是午后才来。
这事很玩味,古代去别人家里做客大多在上午,明兰暗自揣度常嬷嬷
的考量:一来是下午上门,碰上顾廷烨的可能性更高些;二来嘛,若上午
来,主家必然会留客吃饭。
常嬷嬷再有体面辈分,到底是做过白家奶母的,总落了半个仆人的身
份,因此她拒绝上桌和主家一道吃饭,但若真要她明明白白说出来这层
‘仆不与主共桌’的意思来,她似又不愿自轻自贱,是以,索性下午来。
这位老人很守等级规矩,却也很骄傲。
大约未时二刻左右,明兰午睡醒来洗过脸,正在梳妆时,外头有人来
报:常嬷嬷一家四口来了。明兰立刻让小翠袖去蔻香苑教蓉姐儿,自己穿
戴妥当后,便到小花厅去等着;过不多久,廖勇家的就领人进厅了。
只见当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身着一件镶两指宽黑绒边的暗青无
纹锦缎褙子,团团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不言不笑的;后头跟着一个四旬
不到的妇人,一身铁锈红的薄缎暗团纹的长袄子,再后头是一对小儿女,
穿杏黄绣遍地缠枝花小袄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大,一旁的男孩看着才十岁
出头,浅色素净的小小儒生长袍。
这身打扮明兰很眼熟,家中的长栋小弟也惯常这么一身,然则料子刺
绣则上乘的多了。
明兰缓缓起身,笑着上前给常嬷嬷福了福:“嬷嬷来了,我可盼着好
久了,老爷不知多少次提起嬷嬷呢。”
常嬷嬷微微侧身,避开了明兰的见礼,同时弯了膝盖,给明兰行了个
正经的福礼,端肃道:“老婆子见过夫人。”
一边说,她一边也在打量明兰,只见眼前的少年夫人正当韶龄,一身
浅紫云纹折枝莲花样的纱袄,头上发髻挽了倭堕髻,简单簪了只羊脂白玉
莲花头的如意簪,如晨间初凝的露珠,清艳明媚,不可方物,言笑间,态
度和气温雅,眼神善意清亮,气质高洁。
甫一见面,常嬷嬷便不由得暗暗点头。
她微转身,指着身后的人道:“这是我儿媳,娘家姓胡。”那中年妇
人低着头,上前给明兰屈膝行礼,明兰微笑着还了半礼:“常嫂子好。”
“夫人安好。”常胡氏微抬起头,她生的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皮色
微黑,且老垂着嘴角,显得一脸苦相,她张嘴就讨好,满脸堆笑道,“早
惦记着要来见夫人了,都说夫人是仙女托的生,我原来还不信,今日一见,
哎哟,王母娘娘怎么舍得夫人到凡间来哟!”
明兰刚一看见常胡氏这身打扮,就忍不住歪了歪嘴角,皮肤黑的人还
敢穿暗红色,果然够胆气,闻听此言后,忍不住扑哧出来:“常嫂子好生
风趣!快请坐。”
常胡氏却不急着坐,看了自家婆婆一眼,见常嬷嬷指着后头两个孩子:
“这是我家孙女常燕,这是孙子常年;燕子,年哥儿,还不见礼。”
姐弟俩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上来躬身行礼,明兰这次可以安然受礼了,
待姐弟来抬起头来时,明兰不由得一怔。
姐弟俩生的颇像,都是皮色微黑,眉目清秀,但气质却相差迥异。常
燕不过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大约这几年住在京郊乡下的缘故,还带了几分
乡野村气,但常年却是一派书卷磊落,说话口齿清楚,举止落落大方,丝
毫没有平家子弟初见富贵的拘束。
众人坐下说话,连常家小姐弟也叫端了杌子坐。
常胡氏母子三人似是头一回来,待坐定后,便忍不住四下打量厅中摆
设,尤其是常胡氏,只见厅中摆设静雅,贵极反见清隽。
尺来高的一只羊脂白玉瓶子,通体洁净无瑕,只简单的放在百宝格架
中,两溜雕花紫檀木椅子,木色暗沉,光泽明亮,她不住用手摩挲座下椅
子,不断赞道:“夫人这儿真是好地方,我竟觉着到了仙府里头;哎呀呀,
瞧着盆景……呃,莫不是玉石料做的吧,还有这凉毡席子,这是什么竹子
编的呀……”
妇人的言行有一股子市井气息,不大上得了台面,一旁的常嬷嬷微微
皱了皱眉,看了儿媳一眼,忍下没开口,再看明兰,她也没露出不屑不耐
的神色,但也没特意讨好自己,只浅笑着打趣,仿佛常胡氏的话的确很有
趣。
“我也不怎么清楚。”明兰努力回忆,“似是川中的竹子,参天的大
毛竹削成片,只挑里头纹理最细最韧的几片,然后抽成长长的竹签粗细,
用粗细圆白石一遍遍打磨,怕要磨过上千次,磨成竹丝那么细,然后再编
出来的。”这样编出来的毡子席子,才会柔软洁白如棉缎。
常胡氏倒吸一口凉气,眼露艳羡之色,呼道:“我的黄天祖宗,这要
多少功夫呀!该多少金贵呀,怪道这么摸着这么滑溜两块,哎呀,咱们平
头百姓家就这福气用上了……”
这明兰倒没法谦虚,古代不是商品社会,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因为皇权社会中,真正最好的上品都是御贡的,是由宫廷专门的作坊工匠
制作的。
自打渐入夏来,宫里不断赏赐的避暑物品,好些东西明兰以前见都没
见过,像这竹丝凉毡席子,要不是怕竹制品放久了要发霉,明兰都想把东
西藏进库房里去。
常嬷嬷眉头都打结了,回头横了儿媳一眼,成功的制止了常胡氏的喋
喋不休,明兰倒没什么,随了几句后,便转而和常嬷嬷说话:“……听说
嬷嬷如今住在猫耳胡同,不知宅子可住得?进出路途方便不?”
常嬷嬷满脸的皱纹柔了下来:“多亏了烨哥儿,宅子很好,前后有两
院两进,别说是我们孤儿寡母四个,就是将来年哥儿讨了媳妇生儿育女了,
也够住了。两边的邻居也是规矩的好人家,胡同前后都通着大路,不计马
车还是轿子,都容易来去的。”
“那就好,老爷和我也放心了……”
明兰拈起青瓷盘里的一枚鲜艳的果子,微笑着正要说下去,谁知常胡
氏又插嘴道:“也不都是好的,位置到底偏了些,地方也冷清了些,要给
年哥儿买些笔墨书簿,或是给燕子添些新衣裳,都得赶上半天路,要是能
……”
“住口。”常嬷嬷脸色开始难看了,把茶杯在几上重重一顿,“说什
么胡话呢!”
常胡氏立刻噤口,明兰很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她虽闭上了嘴,但却也
没什么羞恼的意思,似是皮厚脸粗,很习惯被婆婆斥责了,并不怎么怕被
当众下脸的样子;还若无其事的吃起点心果子来。
常嬷嬷瞪完了儿媳,才转头向着明兰道:“夫人千万别客气,我们已
麻烦烨哥儿不知多少了。唉……老婆子也不怕丢人,便说了吧。”她叹了
口气,语气低沉,“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读书不成,却去学人做生意,
叫人坑了,家里赔了个干净还不够,人也给打的半死,眼看要祸及家人。
我这才舔着老脸,拖着一家人求到京城来,谁知我那大姑娘早十几年前就
没了,眼看山穷水尽,亏在有烨哥儿!帮着我们置了田地和屋子,这才能
活到现今。”
这话一出,明兰掩饰不住惊讶。
她并不是因为常嬷嬷说的话而吃惊,而是常嬷嬷会这样直言不讳,自
爆家丑。
这些事情,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