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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扩凝神看着棋盘,良久无语,正在出神之际,韩皇后已经忍不住笑道:“你已经输了……快快交棋认输吧!”
赵扩嘟囔道:“再看看,再看看!”
赵昚微微一笑,轻轻捋了捋胡须,在宫中能够找到跟自己下棋的人,实在不是很多。那些太监怎么敢赢自己?偶尔和大臣下棋,也是不得要领。自己明明是个臭棋篓子,偏偏那些棋力高明的大臣,却要摆出一副拼命死战的模样,最后总是在紧要关头输给自己。实在无趣的很。到了赵扩和韩皇后入宫之后,赵扩忙于国事,自己的孙媳妇倒是下棋下的非常好。赵昚闲来无事就去找韩皇后下棋,下了几天之后,没想到这个出身韩家的孙媳妇秉承了韩家人一贯不服输的劲头,一局都不肯让。赵昚的棋力本来就比孙媳妇要差点,加上自己是长辈,每次都要坚定不移的让二子,自然是取胜无望。
下了几次,赵昚就颇为郁闷了,这时候才开始跟赵扩下棋。一下,就发觉,自己的孙子原来也是个臭棋篓子。自己让了两子,还能和赵扩下的旗鼓相当,斗得难分难解。一来二去,下的上了瘾,每天等赵扩处理完国事,都要拉着他,谈谈政务,下下棋。
赵昚正要丢下手中的棋子,忽然看到秋月白快步走了进来,便冲着秋月白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径直走过来。
秋月白低着头走到太上皇的身边,行过君臣之礼,这才说道:“太上皇,官家,刑部刚刚送来消息。有人意图在刑部大牢刺杀韩霜,刑部紧急调动人手捉拿人犯,却发觉韩风和一名不知身份的剑手出现在刑部。韩风声称那名剑手才是刺客,自己是来捉拿刺客的。刑部不敢擅自捉拿大臣,便放了韩风离去。这边就紧急送了公文来,请官家和太上皇定夺!”
赵昚挥了挥手,秋月白会意,招呼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起退下,偌大的宫殿里顷刻间就只剩下赵昚和赵扩夫妻三人。
韩皇后盈盈起身,朝赵扩和赵昚施礼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赵昚明白孙媳妇的心意,这件案子牵涉到韩家人太多,自己毕竟是出身韩家,要是纠缠在其中,难免给人话柄,不如离开,不要妨碍爷孙两人说话好了。
“你不用走!”赵昚缓缓的说道:“虽然你是出身韩家,可你现在也是赵家的人,一国之母。要是你走了,岂不是说,你连自己都信不过吗?”
韩皇后看了看赵扩,赵扩已经伸出手来,握住韩皇后的手掌,将她重新拉回到身边坐下。
“你怎么看?”赵昚淡淡的问道。
赵扩长长的叹了口气:“韩霜贪墨公帑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律法,自然要革除官职,永不录用。不过,这样的对与身为韩家嫡长子的韩霜打击太大。以前我还是王爷,自然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要驾驭群臣,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涉到朝廷的根基,自然不能枉自下决断。”
赵扩话锋一转:“韩风出现在刑部,未必是想杀死韩霜。我很了解韩风这个人,他或许有些冲动,但是也很护短。韩霜虽然把韩风当成竞争对手,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以韩风的性格,只会去护着韩霜,绝不会想现在就杀死他。他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刺客,是别有用心的人!”
赵昚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渐渐的,赵扩已经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熟悉了身为皇帝的角色,开始用驾驭天下的眼光看着整个局势的变化。
这位睿智的太上皇缓缓的说道:“韩家手中的权柄其实不算很大。韩风的势头狠劲,可是实权只局限于细作司和皇城司。尤其,皇城司还没有合并到细作司之内去。有些人,是害怕韩侂胄借助儿子和皇后的力量,登上相位。所以,那些人就想要制造一些事情,把韩侂胄登上相位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韩霜的丑闻一旦定罪,韩侂胄就算再沉得住气,也要为儿子的事负责。到时候,韩霜自然要革职流放,韩侂胄也要请罪。封相就难了……不过,想要北伐,韩侂胄却是最合适的宰相人选!”
韩皇后一言不发,举起茶壶,为两代帝王倒茶。
赵扩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要怎么处置韩霜,才能保住韩侂胄的面子呢?大宋国力和军力渐渐在恢复,北伐是迟早的事。要是因为韩霜一时愚蠢,而断送了韩侂胄的前途,对于北伐实在是个巨大的损失。”
赵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韩皇后,轻声说道:“你还不如问问皇后呢。我想,怎么处置韩家才是最合适的,皇后的心中只怕早就已经有了定论。不过,你一直不肯问她,她又出身韩家,怎么好直接告诉你呢?”
赵扩诧异的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很清楚韩皇后的才华。也知道,在这样复杂的局面上,自己身为帝王,身陷局中,很难看的清楚。反而自己的妻子却能撇开韩家人的身份,客观的看待问题。
“皇后,有什么不妨直说!”赵扩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七十四章 福建路
韩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壶,端坐在两代帝王身前,秀丽的脸庞十分平静,轻启朱唇缓缓的说道:“多谢官家和太上皇信任。”
赵昚和赵扩相视一笑,静待韩皇后的意见。
“大宋有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本朝开国以来,只有一次例外!”韩皇后悠悠的说道:“今天臣妾破了这个例,只求日后史书上不要把臣妾写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就行了。”
“不要紧!”赵昚淡淡的说道:“既然让你说,你就只管说好了。说错了也不打紧!”
“谢太上皇!”韩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轻声说道:“官家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为的是什么?第一,是为了国富民强。第二,国富民强之后,北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北伐最需要的是什么?一是军队,二是钱财!”
“大宋不缺兵马,缺的是有战斗经验的精兵良将。除了四支驻屯大军之外,余下的兵马都是操练而已,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没有机会去剿匪。这样的军马,到了真正要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女真人的时候,能有多少战斗的勇气?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比起当年百炼成钢的岳家军、韩家军、飞虎军来说。现在大宋军马的战力实在太过于孱弱了。一群没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士兵,上了战场,很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其次缺的就是钱粮!”韩皇后微微一笑,清澈的目光落在赵扩身上:“从每年户部的收入来看,大宋好像不缺钱。一年的岁入几乎顶的上金国十年。其实不然,江南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大批失去土地的自耕农沦为佃户,又或者来到城镇为人做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会让大宋的商业更加发达。但是,问题出在我们的货币上,大宋是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但是铜产量根本无法满足每天都在增长的商业要求。更困难的是,商人从川中到江南买货,难道要他把几千贯铜钱用小车推着来江南吗?这不是招人抢吗?”
“所以铜钱货币必须要转变,否则的话,一旦战事开启,大宋随时要准备上千万贯的铜钱作为战争储备。战事拖得久了,两千万贯,三千万贯,投入进去也绝非不可能。”
韩皇后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为了战争而储备这么多的铜钱,民间就会缺乏交易必须的铜钱。战争打赢了,朝廷可以缓解压力。而一旦战事进入胶着,又或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打输了。大宋现在看起来蒸蒸日上的财政,就是马上宣告崩溃。大批失去土地又无法得到工钱的百姓会变成流匪。得不到军饷和犒赏的军士很可能出现哗变。稳定的江山,可能因为一场失败的北伐,而陷入危险之中。臣妾以为,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年来,太上皇都没有再度发动北伐的原因之一吧?”
赵昚赞许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你看的很清楚!”
韩皇后欠身施礼谢恩,接着说道:“为了有充足的战争资源。大宋必须开始过渡到金银货币的时代。大批的金银取代铜钱成为交易的硬通货。可是,我们大宋的金银产量并不算丰富,也无力支撑起整个帝国的商业。要吸纳金银,就要从海外贸易入手,把大批来自南洋扶桑甚至罗马的金银吸纳入江南。”
“只有成功的把货币转化,我们才有可能积累起充足的战略储备。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北伐出现任何局面,大宋依然可以支持下去。所以,户部在对海外的贸易必须要做好。”韩皇后说罢,嫣然一笑。
赵扩有些迷糊:“为什么你不说说怎么处置韩家呢?”
赵昚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赵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