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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唱的是什么鸟语啊?你就不会翻译过来再唱啊?”一个有些醉意的客人,大发雷霆的喊着。
齐崇轩像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对于他的大喊大叫置若罔闻,依旧气定神闲的唱着歌。
“翻译啊!你倒是翻译啊!”醉酒男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台前,指着他的鼻子说:“老子花钱来这,不是……听你‘念经’的……你……你给我翻译……翻译过来。”
齐崇轩轻蔑的瞪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了一句:“无赖!”
醉汉斜眼看着他,问:“你说什么?”他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歌手。半晌后,恍然大悟地说:“噢……我说看你怎么……那么别扭呢?原来眼珠是蓝色的。”
齐崇轩起身要离开,醉汉跌跌撞撞的爬上台,拦住了他的去路,狂妄地说:“我让你走了吗?看你浑身上下都是中国人的‘零件’,不像是个老外?眼睛怎么会是蓝色的呢?”他仰头放肆的大笑:“我知道了,你带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对吧?明明就是个‘国产货’,你装什么‘进口货’啊?”
“这位先生,歌手已经表演完毕了。请您到台下接着欣赏下面的节目吧。”主持人及时上台来,替齐崇轩解围,用眼色暗示让他赶快回后台。
“不行……你别走……”醉汉打了个酒嗝,野蛮的拽住齐崇轩手中的吉他,无理取闹的说:“你不翻译歌词也成。那……那你把隐形眼镜摘下来再走。让我们看看……庐山真面目。”
台下的人也纷纷起哄,顿时小小的酒吧沸腾了起来。兰溪看到齐崇轩受到侮辱,心里如针扎般的疼。她为他感到不平,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的看着台上的他。
“先生,他的眼睛是天生的蓝色,并不是因为配戴了有色带隐形眼镜。”主持人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骗我!我不信!你摘不摘?不摘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啦?”醉汉威胁道。
见齐崇轩不理不睬他,他偏扑上前,意图对齐崇轩动手动动脚。醉汉的力气很大,主持人根本拉不住他。醉汉夺过齐崇轩手中的吉他,摔到地上后又踢了几脚。
齐崇轩蓝眸中燃起一簇火焰,他忍无可忍的揪住那个人的衣领,咒骂道:“败类!”坚硬似铁的拳头,如闪电般的抡到那人的脸上。
“啊……打人啦……报警啊……”那人踉跄的跌坐在地,胆小如鼠的扯着嗓子又喊又叫。
“快走!”主持人推了齐崇轩一把。
齐崇轩拿起地上破损的吉他,跳下舞台,拉着兰溪离开了酒吧。
酒吧的幽暗角落里,一个盘着高贵利落发髻,鼻梁上架着茶色墨镜的中年妇人,嘴角的笑意由讥讽变为痛楚,她将手中带冰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从酒吧跑出来后,齐崇轩带着兰溪来到了酒吧附近河堤上。被羞辱的感觉弥漫在他心头,虽说在进入酒吧唱歌之前,已做好了被人奚落嘲笑的心理准备,但真的遭到无理取闹、冷嘲热讽后,他还是无法做到一笑了之。他泄愤的抡起被那人踢坏掉的吉他往地上摔去,与其说是在气愤那些人不尊重他,到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梦想在现实生活的重压下,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直到他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汗流浃背才慢慢停下手,大字型的躺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
兰溪见他发泄完毕后,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低声问:“崇轩哥,你没事吧?”他的脸色好难看。高傲自信、自尊心强烈的他,怎么受得了他人的侮辱和愚弄?崇轩哥肯定气疯了。
齐崇轩坐起身一口气灌了瓶啤酒,冰冷的蓝眸中没有丝毫的温度,低哑地说:“我没事。”
兰溪安慰他说:“崇轩哥,你不要生气啦。那个人他喝醉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做过什么荒唐的事情。你又何必跟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生气呢?他清醒后要是想起自己的荒唐行为,一定会感到羞愧和懊悔的。”
“不会的。像那种人一觉醒来,就会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双忧郁中闪动着怨恨的眼眸瞬间又转为暗淡,直视远方某处,他的心仿佛也随着飘到了远方。
她哑口无言。这个社会上的确有着一群借酒闹事,然后全然否认,扰乱治安的家伙。
“兰溪,我跟你讲过我爸爸的事情吗?”他徐缓地说。
她坐到他身侧,斜睨他一眼,说:“说过一些。你说你爸爸是法国人,你还没有出生,他就去世了……”
他喃喃地说:“我情愿他已经死了。”
兰溪瞠大眼睛,惊异的注视着他。难道他爸爸并没有过世?
齐崇轩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兰溪惊惑不解的盯着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爸爸对我来说只是照片中的一个陌生男人。关于他的事情,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对我讲过一些。他是法国留学生,由于特别热爱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于是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学习,他和我妈妈是校友。我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从而交往的。大学毕业后,他对我妈妈说要回法国家中处理紧急的事情,还发誓说三个月后就会回来迎娶我妈妈,结果他一去不复返,从此袅无音信。”他仰头猛灌了口酒,接着说:“后来,我妈妈发觉自己怀孕了,半年后我便出生了。出身书香门第的外公外婆怎能允许女儿成为未婚妈妈,令他们更加气愤地是我这个外孙竟然是个混血儿。他们受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对我们冷言冷语,终于在我两岁时妈妈被逼无奈,不得不带着我离开了家,移居到了法国。我知道她想到法国去找那个人,可是十八年来还是没有他的一点消息。”二十年了,妈妈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那个人,对于妈妈的行为,他既感到心疼,同时又感到愠怒。他不理解为什么妈妈会对一个不负责任、无情无义的男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追求新的幸福?围绕在妈妈身边的男人不计其数,可妈妈从不拿正眼瞧他们一眼。
兰溪万万没有想到,齐崇轩的身世如此复杂。从前她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眼前的崇轩哥比她更不幸、更可怜。她毕竟还和父母共同生活过七年,时间虽短暂,但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父爱和母爱,却是她一辈子享用不尽的。她了解中带有同情的目光,牢牢的锁在闷头喝着啤酒的齐崇轩身上。“崇轩哥,别喝了。再喝的话,你会醉的。”
他讪讪地笑道:“我早就成人了,喝点酒不过分吧?醉了又怎么样?中国有句谚语说得好:一醉解千愁。醉了更好,醉了就不会估计到什么自尊、尊严。我也就不会这么苦闷烦心啦!”那个醉汉的话,句句践踏着他的自尊。他厌恶极了那些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那种好像参观怪物似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崇轩哥,你不要这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刚刚进入高中时,我很自卑,总觉得周围的同学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对我指指点点、排斥我、看不起我。奶奶开导我说:人不能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更不能因别人向你投来鄙夷的眼光,就自轻自贱。我觉得奶奶说得很对。崇轩哥,你认为呢?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希望奶奶的话,你能听进去。”
“你的大道理讲得很好,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有些事情,我就是无法释怀。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真的希望我的眼睛不是蓝色的,而是像妈妈一样拥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齐崇轩自我挣扎着,双手不停的扯着过耳的长发,疯狂的喊道:“我讨厌这双眼睛!我讨厌他给我的这双眼睛!”
兰溪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见他痛苦的折磨自己,她的心里也如同刀绞般疼痛。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咆哮着。“我讨厌他!我恨他!每当我看到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人的相貌,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我厌恶他的眼睛,更厌恶自己居然有着一双和他相同的眼睛。有时候,我恨不得把它从眼眶里挖出来,让它永远的离开我的身体。”
今天被醉汉羞辱的事情,是崇轩哥情绪失控的主要原因,醉汉的胡言乱语,掀起了他心灵深处最脆弱的一处伤疤。他的伤口在汩汩的淌着血,而她去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安慰他,都怪她嘴太笨了。她不顾水泥地面的坚硬双膝跪在地上,伸出手臂抱住他,给予他最直接的安慰、关怀与依靠。
他将头埋在她的怀中,骄傲、倔强、自尊心比珠穆朗玛山峰还要高的齐崇轩,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流下泪水。他的肩头激烈的颤抖着,双手自然的搂着兰溪的腰。在她的面前,他不想伪装自己有多么坚强,只想做自己,一个有欢喜、有悲伤、有挫败的齐崇轩。
她心疼地红了眼眶,紧紧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