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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恩看来,这一切都是意外。就算莉莉死了,也不能否认杰瑞对妹妹的爱。
海利对感情的要求太纯粹了,甚至于超越求生的本能。这是苛刻的,同时对于杰瑞来说也是残忍的。
海利已证明自己的猜测,他起身对杰瑞说:“事实永远在那里。即便你千方百计地将自己藏起来,它还是在那里,纹丝不动。你什么时候决定不再躲藏了,请联系我们。所有你的回忆,一点点的细节都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那个真正害死莉莉的人。”
伊恩跟着海利走了出去。
现在正好是晚餐时刻,伊恩摇下车窗,风鼓鼓灌了进来。
“想吃什么?还是送你回拉塞尔家?”
“上次你吃过的蛋饼,还有咖啡。”
两人沉默了片刻,当他们到达餐厅前,伊恩再度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想杰瑞和莉莉?”
海利侧过脸来,对伊恩扬起一抹笑容。
“我想的是我和你。我没有妹妹,没有所谓重要的亲人,所以我无法理解杰瑞对莉莉的关爱和情感,也无法真正想象在那样的情景之下我会怎么做。所以我想到了你。我在心里假设,如果是你举着枪要杀死我来求生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哦,怎样的心情?”伊恩问。
“也许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终于可以不必再对我留恋了?”伊恩轻哼了一声。
“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你会为了别人而伤害你自己了。”海利笑着回答,“当你可以开枪杀我的时候,你就可以为了求生而杀任何人。越是自私的人,活得就越是轻松。所以,我想要你自私地活着,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
伊恩顿住了,“你这到底是什么鬼逻辑?”
“这是我爱你的逻辑。”海利朝伊恩眨了眨眼睛。
风扯起他的发,卷起他的发梢,他的目光在那一刻缱绻地掠过伊恩的神经。
伊恩收回自己的余光,他以为自己可以专心地开车,但是他不能。
他的思维在起伏,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八年前海利被猎枪击中的那一幕。
他曾经想要略过人生的那一页,但是它永远在那里。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体会到天崩地裂。
“你在想什么,伊恩?”
“我在开车。”
“伊恩叔叔,你不擅长说谎就不要说谎。你分心了,刚才差一点忘记变道。”海利的手指戳过来,还没碰上伊恩的脸颊,就被伊恩拍开了。
“或者你来开车,我来做发呆的那一个?”
“你不擅长发呆,我比较适合做看着你发呆的那一个。”
伊恩再度沉默了。
几秒钟之后,海利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开口说:“伊恩……我饿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嗯。”伊恩轻轻应了一声。
而海利则撑着下巴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
“你笑什么?”伊恩问。
“你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了和我一起吃饭了吗?”
他们来到餐厅,点了相同的东西。
伊恩正打电话与费恩·基汀沟通,希望他的团队能够对发现莉莉尸体的那节车厢做更加细致的检查,而海利则兴致勃勃地拿起刀叉,闭着眼睛品味着蛋饼。
当伊恩放下电话,海利饶有兴致地对伊恩说:“你不觉得凶手设计的这个谋杀布局很有意思吗?他并不亲自动手,只提供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以及凶器。然后人们可以看清楚自己身边最重要以及最亲近的人。”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是我和你搭档以来,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凶手。”海利靠着椅背,他的笑容让伊恩在那一刻觉得湿冷的空气袭来,涌入思维深处。
“你在想什么,伊恩?”海利微微前倾,仔细地看着伊恩的眼睛。
“没什么。”
“你又在撒谎了。”海利侧过脸,目光流转时仿佛纤薄的刀片划过伊恩的心脏,“你在想,如果我脱离了道德与秩序的束缚,会更享受这个凶手所做的一切。而我设计的谋杀将更折磨人并且更精细。到时候你会怀疑这世上有没有人能证明那是我做的。对吗?”
伊恩看着海利,他的眼眸太深,没有尽头。
伊恩低下头,开始吃蛋饼。
“也许我真的不该做个猎人,而应该选择魔鬼。那样的话,你就会一直追逐我,穷极毕生精力看住我。”
“我不会做那么麻烦的事情。”伊恩冷冷回答。
但他的心脏在颤动,他知道。
如果有一天海利真的失控,他知道自己是看不住他的。
这一切从来不在于“控制”,而是什么时候海利厌倦了向他证明自己。
这时候,海利忽然将叉子送到了伊恩的面前,上面是一小块小牛肉,“伊恩,你尝一下!”
伊恩抿着唇,微微向后推了推。
海利却抬着手,没有丝毫收回的意思。
“牛排怎么了?”
“好像味道有点怪。”海利撇了撇嘴,有一点任性。
伊恩不过微微开启唇缝,海利就迫不及待地将牛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牛肉没有问题。”
至少比他那天用的番茄酱要正常许多。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小餐厅竟然能做出米其林的水平,想要你尝一尝而已。”
海利撑着下巴笑得很开心。空气在轻微地震颤着,所有的味觉被他笑容中千丝万缕的力量所淹没。
伊恩看着他,良久不语。
如果可以,他希望海利能永远这样笑着,不是为了嘲笑,不是为了探究,只是单纯因为高兴而笑。
当晚餐结束,伊恩的手机响了,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海利,我有事必须马上离开。你可以打电话叫克里夫来接你,或者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伊恩便转身离开了。
“喂——你不觉得你应该买单吗?我身上没有现金!”
“那就刷卡!”
伊恩几乎以狂飙的速度开车来到了一家医院,冲入电梯,快步走入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人已经被盖上白布,医生与护士们正在整理所有仪器。
“打扰一下……这里是詹妮弗·诺兰的病房吗?”
“是的,不过病患已经在十分钟前离世了。我是她的主治医生,请问你是康纳先生吗?”
“是的。我想要看一眼她,可以吗?”伊恩诚恳地问。
医生点了点头,伊恩走了过去,将盖在遗体脸上的白布缓缓撩起。
那是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苍白,毫无血色。她的发丝已经因为化疗掉光了,两颊消瘦到简直要陷入骨头里。
“她去世的时候痛苦吗?”伊恩抬起头来问。
“我想应该没有,她已经陷入昏迷。”
“谢谢。”伊恩的拳头下意识握紧。
“另外,她的孩子就在隔壁的房间。儿童福利署的官员也在那里。”
“孩子?什么孩子?”伊恩顿了顿。
“詹妮弗的儿子。”医生的表情略微惊讶,似乎在说“你竟然不知道”。
伊恩点了点头,“请让我见到他。”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那是医务人员的休息室。
一个穿着深棕色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手中正在玩着一个魔方。身旁的一位女士见到伊恩的时候如释重负,她伸出手来与伊恩握手。
“你好,我是儿童福利署的科罗娜,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说实在的,我很担心你不会来。詹妮弗临终前表示一定要把孩子交到你的手上,她不希望孩子进入寄养家庭。”
“你是说这是詹妮弗的儿子?他多大了?”
“六岁。康纳先生,你目前是单身吗?”科罗娜问。
“我是单身。”
“请问你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探员。”伊恩的视线掠过科罗娜的肩膀看着那个孩子。
他低着头,母亲的离世似乎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只专注于手中的魔方。
“所以……你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看顾孩子?”
“我想……是的……”
科罗娜苦恼地摇了摇头,“老实说比起政府的寄养系统,我更愿意让这个孩子有一个正常的愿意为他付出精力的家庭。你看见他的反应了?从我见到这个孩子开始,他就不曾对我说一句话。但是孩子母亲的遗愿,我们也需要考虑和尊重。”
“他怎么了?”
“他有沟通障碍以及孤独症。我们将很难找到家庭收养他。他无法独立生活,年纪又很小,一般的寄养家庭也不适合他。我现在只能考虑将他送去一些特别机构了。”
“什么叫做‘特别机构’?精神病医院还是疗养院?”
科罗娜沉默了。
“詹妮弗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而且癌症治疗也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她应该来找我的……不对,从我回国开始我就应该联系她。”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康纳先生,我想冒昧地问一句,这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吗?”
伊恩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回答:“是的,他是我的儿子。”
“那么你愿意照顾他吗?”
“我不确定我能否照顾好他,但是我愿意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