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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鱼在民间暗访的信息也禀报上来了。据陈观鱼了解到的情况,章襄、张官莲、李士柏等人,在淮安城里都置办了豪宅。在城外还有庄子,平均每个人拥有的妾都在10人以上,家里的奴仆、丫环多达数百人。
据称,这些人除了从修河道的役夫身上收取所谓火耗银子之外,还通过材料买卖、征地等环节敛财。他们甚至还让役夫去替他们耕作庄子里的田地,然后从河道工程款里给役夫们付报酬。最可气的是,即便是这部分报酬。他们也仍然要抽取火耗银,相当于在一个人身上敲诈了两次。
当然,陈观鱼接触的只是一些底层百姓,他们对章襄等人具体的敛财手法并不十分了解,有些也仅仅是猜测或者捕风捉影,难以形成有力的证据。苏昊叮嘱陈观鱼,要秘密地搜集这些人的更多信息,以便秋后算账。
除了有关章襄等人的信息之外。陈观鱼还了解到了有关淮安府的其他情况。别看淮安府连年灾荒,百姓甚至卫所官兵都苦不堪言,但当地的官吏、豪强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可以说比其他州府的官吏、豪强活得还要滋润。他们能够锦衣玉食的诀窍也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淮安的自然灾害,发国难财。
由于淮安府连年受灾,所以朝廷一直都有赈灾款发放下来。这就给了经手的官员以揩油水的机会。在韩文到淮安赴任之前,从淮安府至下面各州县,各级官员都习惯于向赈灾款伸手,朝廷拨下来的款子。最终能够有一半落到灾民手上,都算是幸运了。
至于豪强们,他们发的也是国难财。每一次的大水,都会冲走许多农民地里的庄稼和他们家里的财物,使这些农民陷入极端的困境。在这个时候,豪强地主们就会用很低的价格去购买这些农民的土地,甚至让这些走投无路的农民卖身为奴。到目前为止,淮安府的土地兼并状况,远甚于其他州府。
“这大明江山,就是毁在这些人的手里了!”
在听陈观鱼介绍淮安情况的时候,江以达始终是一脸怒色,拍案子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回,手拍红了也浑然不觉。
谭奇是个有些社会阅历的人,对于这些情况倒是有几分淡定,他对江以达劝道:“经兮兄息怒,这朝野上下,不都是这样吗?说府县的官吏贪污赈灾款,若是户部下来的赈灾专员不默许,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咱们跟着改之兄到淮安来,是来治河道的,这些地方的政务,咱们干涉不了。再说,韩大人不是到淮安当知府来了吗,这些事就让他去处理好了。”
“我只是气愤罢了。”江以达道,“丙南,咱们读的是圣贤文章,圣贤教我们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看着这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我真是难以忍受。对了,改之兄,独文兄,你们说这些府县官员,也都是读书人出身,怎么就一点道德都不懂呢?”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苏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以达的问题,腐败是个千古难题,人类到21世纪都没有找到医治腐败的特效药,更何况现在还是明代。
马玉沉吟道:“丙南兄说这些事与我等无关,我倒不这样看。要治河,离不开百姓的支持,若是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就不可能积极地支持我们治河。光靠我们这几个人,哪能把河道治好?不过,如何惩治这些贪官污吏,我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改之兄向来高瞻远瞩,可有何良策?”
苏昊连连摇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我让陈道长去探访民情,只是想先掌握一些情况,寻找机会。各位兄台,这些事我们在私下里议议就好了,若是章襄等人来了,大家千万不可流露出愤懑情绪,以免打草惊蛇。”
“改之年龄比我等都小,搞阴谋却如此老道,实在是妖孽。”江以达手指着苏昊,无奈地笑着说道。
本着低调的原则,苏昊到淮安上任之后,每日不是拜访各衙门的官员,就是流连于街坊市井之间,喝茶听曲,像足了一个无能京官的样子。章襄等人几次到衙门来汇报工作,想探探苏昊的口风,苏昊每次都是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吩咐他们好好工作、报效朝廷,至于具体业务,根本就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章襄等人见苏昊不懂业务,而且不愿意多管事,也是心中暗喜。他们不时给衙门送来一些鱼肉菜蔬、字画古玩之类,还给苏昊找了几名姿色不错的暖床丫环。苏昊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底下则是照单全收。当然,那几名丫环他是不会往自己房里放的,而是直接打发到袁雅梅她们那边去住,让她们平时负责做做衙门里的家务事。
与苏昊不同,马玉、江以达、谭奇等几人没有闲着,他们带了十几名勘舆营的士兵,还有几十名雇来的役夫,分成几路扎到河道工程现场去了。他们没有直接插手河道工程,而是带着人在各处挖坑,收集土壤断面资料。这些知识都是苏昊从前教过他们的,要搞大工程,这些地质资料是必不可少的。
邓奎带着勘舆营的另一部分士兵,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河道周边的地图测绘工作。淮安府招募来的第一批新兵已经到位,总数有四五十人。邓奎把这些新兵和老兵混合编组,让他们在实际的测绘工作中学习。
经过在播州的测绘实践,勘舆营的老兵如今都成了测绘高手,一个个在新兵面前牛气烘烘的。勘舆营扩编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扩编之后勘舆营就成了千户所的编制,按照规定,能够有10个百户、10个副百户、20个总旗官、100个小旗官,还有镇抚、吏目等职位。老兵们心里都有个盘算,认定这些官职肯定是要由他们这些老兵来担任的,老兵总共才50多人,而官位却有100多个,这岂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有当官的机会?
有了奔头,大家的干劲自然就更足了,根本用不着邓奎去做什么动员工作。
袁雅梅领导的绣工队也进行了小规模的扩编,增加了十几名从淮安城里招募来的大姑娘。苏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袁雅梅为绣工队的百户候选人,另外四名从江西带出来的绣娘为小旗官候选人,绣工队算是有组织体系了。
人手增加了,花销也就大了。工部和兵部给的费用,只够维持少数一些人员的人头费,苏昊手下的士兵、绣工、衙门的杂役以及陈观鱼秘密联络的线人等,都需要由苏昊自掏腰包来养活。短时间内,苏昊的积蓄还能够支撑得起这样的开销,未来要继续发展,就只能指望在京师的那一大摊子产业了,苏昊对此倒是颇有一些信心的。
在淮安呆了个把月时间之后,苏昊终于接到消息,说河道总督潘季驯视察河道回来了。他马上派人前去联络,请求潘季驯接见。
第224章初见潘季驯
潘季驯,生于明正德16年,即1521年,字时良,号印川,明朝湖州府乌程县,即今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人。
在历史上,潘季驯的名字是与治理黄河联系在一起的。他曾四度出任河道治理的负责人,创造性地提出了“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理论,得到“千古治河第一人”的美誉。
潘季驯治河,始于嘉靖44年。那一年,潘季驯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与工部尚书朱衡一起治理河道,嘉靖45年,因丁忧去职。隆庆4年,黄河在邳州、睢宁决口,潘季驯再次被任命为总河。第二年,黄河决口被填上,但潘季驯却因运输船只失事的问题遭到弹劾,被罢官。万历4年,潘季驯再次被起用,任江西巡抚。万历6年,潘季驯以右都御史、工部左侍郎的职务,总理河道和槽运,大兴两河工程。工程完工后,黄河下游多年未遭水患。
张居正死后,潘季驯因为替张居正说了几句公道话,被削职为民。万历16年,黄河大患,潘季驯以67岁高龄再次被起用,复官右都御史,总督河道。
万历18年冬季,潘季驯带领随从,用两个月时间,考察了自开封以下的黄河河道,最终回到了位于淮安的河道总督衙门。他在大堂上椅子还没坐热,就得到卫兵的禀报,说新任工部河道主事苏昊前来拜见。
“河道主事?”潘季驯皱了皱眉头,“工部什么时候设了这样一个官职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应内阁次辅王锡爵要求增设的,上个月才设立的。那时候潘公正带着我等巡视河道,无暇顾及此事。不过,有关这个河道主事的任命,下官倒是听说了一些传说,有人说,这个官职实属因人设事。”侍立在一旁的随从熊恩正用神秘的口吻说道。
潘季驯果然被这话吸引住了。他抬起头问道:“广平,你说说看,什么叫因人设事?”
熊恩正道:“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