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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纵笑道:“没花,却比花儿还好看。”
“你……”杨玉扑哧一笑,声如银铃作响,心中积压多年的郁闷在方才消融不少,是以她现下顽笑道:“李公子,这文斗胜负还未分呢!杨某的「狂」论已罢,该你了。”
见三人往李天纵作诗词的书案走去,台下看客们欢声四起,对于李天纵的见解,他们是期待已久了。
闲云居士看着案上宣纸,眼神越看越凝,捋须的手都停住了,只见上面写着: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
这应该是歌谣体,寥寥几句,不华不丽,却清新脱俗,行文间淡然如水,描勾出一幅神仙般的生活画卷,令人神往!
闲云居士号闲云,当然是十分喜好那种闲云野鹤的人生,细细品味这首歌谣,似乎瞬间醒悟了许多东西,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当初娶了妻子后有一次,如今又是一次!那时年少轻狂,四处留情,可成亲之后,只觉得有了妻子,什么都满足了,顿时狂性自歇;现在,却似要超脱一般,狂性隐现,却自由无羁……
不争,整个天地都会宁静;仙境,只在一念之间!
这种超脱的心境,难得!闲云居士大叹一声,他这白发老翁,竟不及一个志学少年!抬头看着李天纵,赏识之情溢于言表,此子年纪轻轻,便才学超群,且心性超脱,没有半点浮躁,真风流也!
第33章 取胜
闲云居士缓缓捋抚着银须,老脸上的神色,宛如清晨的柔和阳光,照在平静无波的碧绿湖水之上,淡然舒服。沉醉于宁和的心境许久,他才悠悠念道:“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大厅里的人都静了下来,白头翁所念的歌谣,让他们恍神如飘,飘飞至画卷里的逍遥世界,心中的浮尘,被清泉慢慢洗涤;也有庸俗凡夫,不明这歌谣境界,见周围静静的,不免嘀咕,这犁牛可有甚么神通?
叶枫比谁都要烦如此情景,这并非一、两回了,上次品花会,那李天纵吟了首咏梅,绮绮就一个迷醉样子,最后更逐他离去;还有在藏宝斋,那小子随便画了画,就被当作宝;现下的牛田,又怎么稀罕了!他愤懑地看着林轩,怨道:“子昂,看这势头,杨玉是输定了!上回你与她的比斗,怎就没赢呢,气人!”
嘴角微微抽搐,眼见快忍不住了,林轩顺势哈哈大笑:“枫老弟,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欺负女流之辈的!”
女流之辈杨玉也被歌谣打动,神往着无羁的世外桃源,待闲云居士念罢,回味半晌,她才轻喃道:“这就是清净无为么……”
那些不识货的人,为了表现自己非是附庸风雅之辈,都大声叫好,拍案叫绝,将真正听懂的人拉回画舫,发出阵阵赞叹声。
李天纵合上纸扇,背起双手来,淡淡一笑道:“杨小姐说,敢于与世俗相斗者是为狂;而我则认为,不理世俗之见,纵然被千夫所指,依然能悠然自得者,才是真正的狂士!”
杨玉心头一震,似乎敲开了另一扇门,门的后面,传来清溪潺潺之声。
环顾四周,李天纵道:“有些人,蔑俗轻规,肆意而为,别人去东,他就非要去西;一件事明明是对的,他非得说是错,这种所谓的狂生不过是愚蠢妄大而已。”似这般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前世的一些叛徒少年,还道世人皆醉我独醒,把无知当个性,着实可笑。
顿了顿,他续道:“还有一些人,愤世嫉俗,不屑任何人任何事,不理别人感受,却自觉此为不羁!其实他们十分自卑,易受伤害,看似为狂傲,实质是孤傲。”这种人,正如前世老金笔下的年轻杨过,极度自尊、自卑,胸襟不足,且因所谓的率性,误了数个女子终生。
“真正的狂士,定然会有一颗潇洒超脱的心!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淡然处之,微笑对待,决不会怨天怨地,迁怒他人。”李天纵说到这儿,心中不禁想起老金笔下的另一角色,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人物,令狐冲。
令狐冲重情重义,为了守信诺言,受再大苦难也不改变,一生坎坷无数,却始终能坦然豁达,对于命运的捉弄付诸一笑。在他风流倜傥的外表下,正是有着一颗潇洒超脱的心。
“如何潇洒,与世俗相斗还是不理世俗,在于放不放得下!”看着入了神的杨玉,李天纵轻柔道:¨。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放得下心中的执着,便能从狂傲超脱出来,看到一花一草、一笔一纸,都能感觉到个中趣味,有酒是一天,无酒是一天,始终能自得其乐,并能将快乐传给别人。”
有酒一天,无酒一天……杨玉若有所思,拿起葫芦酒壶饮了口,微烈的味道比之以前,似乎多了点什么。
杨玉向来嗜酒如命,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刻也离不开酒,游历五年间,自然尝遍各地名酒,只是方才那一口,在被别人理解以及豁然开朗的心情下,特别令人回味。
“纵儿真的长大了。”李靖捋着山羊胡,另一只手负于背上,满脸欣慰地望着儿子。
李氏笑嗔地刮了他一眼,风韵犹存的脸上得意至极:“老爷,如今才懂得宝贝孩儿?张天师早就说过,宝宝他是天纵之才,你还不信,害苦了宝宝十多年!”她说着说着却有点生气,冷哼一声:“若非有妾身争着,恐怕宝宝早已不在人世了!我这为娘的,也只有悬梁自尽的份。老爷,你好狠的心呐……”
见她越说越夸张,大有将之前十五年的事通通说上一遍之势,李靖不堪数落,皱眉道:“夫人,你此言差矣啊!若然没有我的严厉教导,不晓得你会把纵儿宠坏成什么样子呢!兴许就似叶家那恶少一般了。”
“宝宝他天性善良,怎么会当什么恶少!且说他是我的心头肉,就算宠坏又如何了。似你那般就好么,十多年间,一个丫环也不给宝宝,可怜我儿啊!穿衣洗身都无人照料。”李氏瞪着双眼,柳眉倒竖,要是再叉腰前倾身子,就是一副标准的悍妇行头了。
听到丫环两字,李靖顿时醒悟过来,这厢间还有纵儿的两个侍女在呢!一声重咳,板上脸道:“莫吵了,静心听纵儿的见解。”
另一边窗的熙云遮挡着婉儿,明眸里隐有笑意;倒是她多虑了,婉儿现下全神望着自家少爷,杏眼眨都不眨的,哪里听得到老爷夫人的对话?
只见李天纵又道:“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放下的只是执着,并非原则。”看着杨玉那双流光转动的眸子,笑道:“杨小姐,在下很赞同你说的一点,那就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正如那竹子一般。”微一酝酿,他悠悠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是一首咏竹诗,“咬定”两字让竹子生动有神,后两句顽强坚韧,狂傲中带着淡雅,把岩竹的风骨刻了出来。
闲云居士微眯着眼,甚是享受地念着此诗,末了赞道:“妙极,妙极。”
负责记录的丫环自然不敢怠慢,立马将这首诗写上;另有负责传通的小厮帮闲,奔走相告,迅速将此诗从百花画舫流出去,传遍柳河。
“西楚霸王固然刚愎自用,诸多缺点;但我敬他一点!那就是他的狂豪!”李天纵轻轻仰头,闭上双眼,感受着垓下之战时,四面楚歌的悲壮;乌江之时,项羽拔剑自刎的豪气,道:“项羽的自刎,正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愿苟且偷安,只想作为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随着李天纵激昂的语调,杨玉不由激动起来,心中豪情浮涌,举起酒壶痛饮。
李天纵看着她,微微一笑,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念毕这首乌江,杨玉、闲云居士等人便情不自禁地放声叫好!这首绝句短短四句,却掷地有声,充满着凛然正气!项羽的英雄本色跃诗而出,闻者动容。
又一首诗。俏丫环心里嘀咕,持笔往宣纸上书写。大厅里的人欢声雷动,这些盛世之人,相比较《声声慢》那样的凄词,却是更喜欢这种慷慨豪迈的诗!就连一些浅薄之辈,也被这气氛影响得情绪高昂,拍案饮酒,豪情满怀之态难以笔墨描述。
纵然身处二楼,仍是震耳欲聋,绮绮望着台上侃侃而谈,时而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