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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晨光,年柏彦凝着她的眸光闪过一抹心疼,却在瞥见她病服上的血迹时,陡然变得岑冷,薄唇骤然抿紧,攥着她的大手也冷不丁加重了力道。
素叶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当那抹红飘进了眼眸时,她有一瞬地窒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一时间如同个正在接受凌迟的犯人,痛苦地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
“我的孩子呢?”年柏彦咬着牙,一字一句问。
他狠狠强调了这几个字,来宣告着孩子的所属权。
素叶的手指都被他攥地生疼,他近乎要将她的指关节捏碎。使劲地抽出手,于他的掌心之中。她看了他许久后无力地下了床,虚弱地走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她的额头都被汗水打湿。
年柏彦下意识地起身,盯着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地强烈。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只冲向车子的乌鸦,狠狠地拍在挡风玻璃上,然后,耳边是乌鸦发出的最后一声凄惨的叫声。
他的眼前,竟是满目疮痍的血痕。
素叶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了,她靠在墙壁上,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冰冷地黏合在她身上,她如同置身寒冰之中。
“年柏彦,你再认真一点说不准我就真会相信了。”她只能通过墙壁来支撑自己时刻都有倒地危险的身子,看着他,淡淡地笑着,“我就真的会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期待这个孩子。”
年柏彦大踏步上前,双手像是钳子似的用力攥住了她的肩头,焦急的气息落在了她的头顶,还有,令人深深忌惮的潜在的危险。
“我要你告诉我,你没吃那个药!”
素叶薄凉地看着他,肩头的疼却怎么也不及心头血淋漓伤口的疼痛,原来,她真的尝到了什么是痛。她任由他的大手用力地钳着自己的肩头,紧紧抿着唇,舌尖死死地顶着牙齿,顶得生疼。
待他的低吼声落下后,她伸手,缓缓地在他眼前摊开紧攥着的拳头。
掌心之中有枚玻璃器皿,里面是一团小小的殷红的血肉。
年柏彦的胸膛开始上下起伏,松开了一只手,然后,接过她递上来的玻璃器皿。
她笑了,云淡风轻,“年柏彦,这就是你的孩子。”
年柏彦的大手陡地一抖,玻璃器皿从他指缝间落下,滚到了白色的地摊上,那小小的一团血肉早就黏在了器皿上,无声无息地跟着翻滚。
然后,他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脸色倏地惨白,盯着地毯上的玻璃器皿,很快地,他的呼吸加促,肩头明显地颤抖着,宽大的手掌倏然攥紧。
她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凸出。
“不可能……”他艰难地挤出这三个字,从牙缝中,无力地挤出。
素叶神情木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吃了药,它就是你的孩子!”
年柏彦的脸色近乎铁青,许是真的无力了,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高大的身子抵在了玻璃窗上,他像是被人残忍地抽去了脊梁骨似的,毫无预警地打击彻底地将他的尊严击得粉碎。他的牙齿都在打颤,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地毯上的器皿。
那抹红撞进了他的大脑中,他的眼波也有了颤抖,紧跟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嗓子,如受伤的野兽,只剩下血淋漓的最后的力气发出的嘶吼。
下一秒,他的拳头挥了出去,一拳打在了玻璃窗上。
玻璃应声而碎,发出躁耳的稀碎声。
然后,他的手关节流了血。
他无力地撑着窗台,整个人像是身受重伤而奄奄一息的动物,高大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近乎触及了素叶。
那只流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血,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毯上。
素叶紧紧闭上了眼,强忍着一把刀子使劲搅合的剜心之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痛,到底有多痛。她恨他,因为,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这么痛了!
病房门被听见动静的护士推开了,房间里的一幕令护士傻了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素小姐,你没事吧?”
素叶已经没了力气回答。
却听年柏彦蓦地回头嘶吼了一声,“滚出去!”
他转过头的瞬间,素叶才看到他的眼已经猩红,如一头野兽般骇人,而那张英俊的脸惨白得吓人,整个人看上去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小护士被他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抖抖索索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年柏彦丝毫没理会指关节的伤口,也不在乎被血染红的大手,修长的手指依旧在颤抖,他蓦地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他隔着空气,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声音却像是被人咬断了喉管似的无力。
从北京到杭州,短短的两个小时,却足以耗尽了他的全部心血。从他踏上商场的那天起,他就没这么迫切过、焦急过、心力憔悴过。
他撇下了工作撇下了还在一团糟的精石,绞尽脑汁搭尽人脉只为了能找到她,天知道为了找她,他近乎快把北京城和杭州市翻了个遍!
来了杭州,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看监控,亲自跟着那些工作人员一格一格地搜查,他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错过她的的身影。
从叶鹤峰离世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合过眼,尤其是昨晚,当他看了三个多小时还没见到她的身影时,他开始着急了,焦躁地踱着步,然后再次将她的照片给那些工作人员们看,反复地强调,她是长这个样子的,你们一定要看仔细了。
他要求得很简单,就是希望她平安无事。
直到他终于在监控上看到了素叶,那一刻他差点喜极而泣,这才知,他是有多么恐慌会失去她。
一路追踪她到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正是黎明前的黑夜,天际格外地幽深,映衬得星子愈发地明亮。
不知怎的,他的心就那么哆嗦了一下。
☆、年柏彦,你杀了我吧
他走进了医院,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坐在车子里反复地在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他担心素叶的身体,也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几天她是那么反常地安静,像空气似的无声无息,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好长时间。
他担心她什么都不说,倔强如她,怕是心中再有莫大的悲伤都不会在人前表示。
通过护士,他打听到了素叶留院。
而护士的一句“她因为药流必须留院观察”,令他大惊失色,他认为是护士搞错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虽说平时嘴巴硬了些,但他是那么确信她是爱着孩子的,怎么可能选择丢掉孩子?
护士迟疑地跟他说,她只是拿了药回病房,我们也希望她能考虑好了再做决定,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想当然的,护士看他的眼神形同在看着一个负心汉似的不悦。
年柏彦自认为活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已经过了手慌脚乱的年纪,这么多年的商场争斗,他早就练就了一颗百毒不侵的心和泰山崩顶都面不改色的冷静,可是,当护士说完这番话后他还是惊恐了,二话没说冲着她所在的病房跑了去。
护士自然拦着他不让进,他急了,干脆将自己的身份证直接拍在了护士台上。
他近乎是用颤抖的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于是,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素叶。
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乖巧的孩子,却无声无息地令他揪心。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焦急,甚至是所有的愤怒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是那么真实地在他眼前,离他不到十步之遥的方向。
他放轻了脚步,来到她的床前,借着月光,他凝着她,眼眸溢满了怜惜和心疼。
她的脸惨白得吓人。
他却不敢多想,不敢往最坏地方向去想。
逃避,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他不善于逃避,也深深厌恶逃避。可此时此刻,他不敢惊醒她,也不舍得惊醒她,选择了彻头彻尾的逃避行为。
他坐在了她的床边,静静地,等着她的醒来,只希望她醒来时会笑着告诉他,柏彦,我只是担心宝宝的健康,所以来医院查查看,放心吧,宝宝没事。
于是,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不忍惊醒她的清梦。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告诉她,这个病房太过苍白,真的不适合她再来。
如果她担心孩子的情况,那么他会安排一个色彩斑斓的病房给她,让她的眼里和心里充满色彩的力量,不像是只有白色那么苍凉。
是的,因为他已经对苍凉深深的厌恶,所以他渴望能用双手为自己的女人带来色彩。
素叶睡着的样子很美,即使脸色那么苍白,也还是美得令他移不开双眼。
她躺在那儿,盖着雪白的被子,一手在被中,一手留在被子外,攥着红色的小木马。他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小木马,但感动于它的颜色。
那般热情洋溢的色泽,是她想要赋予孩子的希望吗?
他伸手,很想去碰碰她,却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住了动作。
他怕,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