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听这名字,甄宓幽幽地喟叹:“他那个人,疼爱我是疼爱我,只是没什么可谈之事。我与他谈汉赋,他说许多字不认得;我跟他说儒学,他说一看到书名就犯困;我给他写信引了几段诗经,居然被他当成是我写的,拿出去给宾客炫耀,多丢人啊!”
一提到这个话题,甄宓情绪就有点激动。她拿起香帕在腮边赶上一赶,好似在驱赶一只蚊虫:“你知道蔡邕么?”
“知道。”曹丕点头。那是这个时代顶尖的文学大家,可惜因为依附董卓,为王允所杀,他父亲曾经数次感叹蔡邕的早逝。
“蔡邕有个女儿叫蔡昭姬,才华不输给班昭。可惜自从蔡邕死后,她流落北方,成了匈奴人的妻子。我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恳求袁熙去找袁绍说一声,利用袁家在北方的势力,把蔡昭姬请回来,好使这份才情不致沦为胡虏——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中原识字的人那么多,也不差这么个娘儿们。蔡昭姬何等才华,竟被如此侮辱,真是气死我了!”甄宓义愤填膺,小脸涨得通红。
“袁家世代簪缨,应该不至如此……”曹丕小声说。
她走到曹丕跟前,轻蔑地伸出小指头,往地上一指:“观子如观父。袁绍这一家子人,上马征战喝酒玩乐都是一把好手,文章儒雅却都毫不沾边。与这样的人为伴,有何乐趣可言?”说到这里,甄宓朝南方看去,幽幽叹道:“同样是世族出身,你看看人家曹孟德,写的诗句多么苍劲风流。若是这样的人,我嫁也便嫁了。”
曹丕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露出自豪的表情。甄宓怒道:“又没夸你,你在那里美什么。”曹丕连忙收起眼神。甄宓乜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连《凤求凰》都弹不好,就想打动我的芳心。你和袁熙一样,就连花点时间编套好点的谎言骗我都不肯!”
“不,不是的。”曹丕回答。
“哦,那就是你花了许多时间研究怎么骗我喽?”
曹丕发现不能按照甄宓的节奏,否则很快就会被她带到诡异的方向去。他双手用力拍了一下琴弦,响过一声强硬的颤音,打断了甄宓的话:“行了,我放弃了。”甄宓见曹丕态度陡变,不由得好奇地盯着他,想知道这男孩打算如何。
曹丕把琴推开,坦诚地摊开手:“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赞同这个计划。靠抚琴来诱惑女人,尤其是应付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个笑话。”甄宓鼻子一耸:“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样的女人?”
曹丕没有跟着她的话题走,他把身子探前,盯着甄宓道:“谈情终究不适合我,还是谈谈生意吧。”
甄宓狐疑地盯着曹丕,这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刚才还很青涩,现在却一下子老成起来。她眼珠一转:“也好,那就来谈谈看吧。”
“我们需要把吕姬带出城去,还需要袁绍的那枚副印。你如果帮我们做到这两件事,我可以竭尽所能助你离开邺城,甚至——”曹丕深吸一口气,“——甚至可以把你带去许都,把你介绍给曹氏一族的子弟。”
甄宓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咯咯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大话精,不过拿这种话来哄我,也算用心了。”曹丕淡淡道:“你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甄宓道:“我刚赞了一句曹孟德,你就马上拍胸脯说愿把我带去曹家,还不是空口白话顺嘴一说么?”
曹丕缓缓起身,声音开始蓄积起力量:“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甄宓一甩香帕:“有什么好猜的,你身份再高,总不会是曹操儿子吧?”
曹丕表情抽搐了一下,原本憋足了劲的气势突然扑了个空,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难道顺着她的话,主动承认自己是曹操儿子?气势已去,那么说只会招来一顿嘲笑。
“被我戳破了吧?”
甄宓“扑哧”一声被曹丕的表情逗笑了,她捂嘴笑了一阵,敛容道:“我告诉你。我帮吕姐姐,那是我同情她,却不是义务。你们这一群来路不明的奇怪家伙,我更没相信的理由。若真有心要谈生意,总要有个令我心动的价格。”
曹丕低头想了半天,把琴头重新整了整,一字一句道:“我弹的那首《凤求凰》那么难听,难道你不想指导一下么?”
“喂,真的是……”甄宓无奈地摇摇头,“不是在谈生意吗?怎么又开始谈情了?”
“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我请你做我的琴技之师,修束就是你的自由。你那么喜欢《凤求凰》,总不至于放任这曲子为庸劣之弦奏吧?”曹丕理直气壮地回答。
甄宓像是欣赏珍禽异兽一样端详曹丕半天,突然大笑道:“这个价码也太无赖了吧?”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伯牙不出,奈子期何。”曹丕简单地说了十六个字。
这个请求,是曹丕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决定破釜沉舟——要么甄宓被气走,要么被打动。
华佗的人分五品论,曹丕也从郭嘉那里听说过。人之所欲,分为五品,由简入奢,循次递增,只要搞清楚对方真正要的是哪一品,便可拿捏自如,洞彻其心。
像甄宓这样的小姑娘,用谎话是骗不过的,也不可能靠风雅来打动她。从刚才那一系列关于蔡昭姬的议论里,曹丕能感受得到,她其实对自由、婚姻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在乎。她最渴望的是认可,是对自己才能的肯定。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一定心中自负得很,渴望能一展才华。
甄宓听到这十六个字,怔了怔,一时竟没说出话来。曹丕知道自己赌对了。甄宓和任红昌,其实都是一类人,她们有着自己的想法,不愿依附于男人。这大概就是任姐姐为什么不在许都陪着郭嘉,而是自己独立抚养着几个孩子的原因吧。曹丕心想。
甄宓用指头戳了戳下巴,眼波流转,露出一丝笑意:“你可真是讨厌,这句话可真是打动我啦。”曹丕却没上当,追问一句:“我们这算是谈成喽?”
甄宓伸出双臂,环在曹丕脖子上吹了口气:“这得看我们谈的是什么……”曹丕拼命忍出脸红耳热,绷紧着脸问:“不是说好谈生意么?”甄宓双手环得更紧,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半寸,彼此能感受到呼吸。正当曹丕有些忍耐不住时,甄宓却突然松开手,站开几步。
“你还好意思说是生意?人家是有夫之妇,就这么跟你走了,我岂不是成了淫奔之女?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曹丕一口血差点喷出来:“难道你还想找个媒妁不成?”
甄宓微微噘起小嘴:“得有个名分才好,哎,你结婚了没有?”曹丕摇摇头。甄宓眼睛一亮:“这样就好办啦。你是司马相如,我就是卓文君。我在袁府听了你的琴声,决定跟你走。嗯,嗯,这样不错!这样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为了重演《凤求凰》才毅然私奔,只会传为美谈,说不定还能记到史书里呢。”
曹丕看着神采飞扬的甄宓,不由心想,你真是一心想咒袁熙死啊……说帮她出逃,她不乐意;说带着她私奔,她倒甘之如饴——这女人的想法,他实在是无法捉摸。
甄宓看曹丕面露不豫,以为他不情愿,拍了拍肩膀道:“我父亲当年可是上蔡令呢,你娶了我,也算是光耀门楣了。”曹丕暗暗腹诽,心说你若知道我什么身份,哪里还敢这么说。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甄宓朝后退了几步:“你快把琴弹起来,不然外头的侍婢会心生怀疑。”曹丕连忙续了根弦,随便挑了首曲子弹起来。就在琴声掩护下,甄宓道:“副印放在刘夫人的寝室,守备森严无比,就不要想把它盗出来了。不过若你们有什么文书案牍,我倒是可以试试进去盖上大印。”
曹丕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甄宓又道:“自从我上次出逃失败,如今他们看得更紧了,我在袁府里可以随意走动,但不能出门一步。外围还有我二哥甄俨亲自带兵守卫。他虽然不够聪明,但为了甄家安危,可是会不遗余力地堵截我。怎么把我和吕姬弄出袁府,你们可得仔细想想。”
曹丕道:“任姐姐自有办法。”
甄宓笑道:“那咱们就这么约定了。不过我得要你一件信物,才好行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曹丕摸了半天,想不出身上有什么信物。甄宓歪着头想了一下,伸手抓住曹丕衣襟拽到跟前,忽然凑脸过去。曹丕顿觉一阵馨香扑鼻,还未说什么,被甄宓一口咬在脖颈一侧,留下两排牙齿印。曹丕疼得想要大叫,却被甄宓的眼神所阻止。
她咧嘴露出那一颗小虎牙,得意道:“我的牙齿生得很有特点,这两排牙印几天都不会掉。如果你辜负我,我就到审配那里去举报,说你意图侵犯我,被我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