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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玫再一次看见了那块石头——在烈日下烫得灼手,边角上的那片蓝绿既像奔腾的绿水要喷涌而出,又像无底的绿色深渊要拖人而入。
高平江和张子淳掏出手电筒和卷尺,开始一寸寸的看,一寸寸的量,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杜玫和徐航啥也不懂,只好在旁边干站着。杜玫感觉到自己眼睛发涩,喉咙发干,腿肚子发颤,而且绝对跟气温无关——大太阳下,她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徐航看了她一眼,两人忽然握住了手,十指相扣,感觉到对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测量完毕后,四人回到酒店,高平江和张子淳开始反复计算,但是张子淳对翡翠也不是特别内行,主要靠高平江。
这块料的标底是1300万元,但是一般来说标底只对中低档料有参考价值——说明料主能接受的最低价格,但是对高档料来说,毫无意义,价钱可以成百倍的往上翻。上次公盘上,杜玫就亲眼看见一块45公斤的丝丝绿冰种手镯料,底价360万,中标价却是4800万。高平江当时叹气:“我是算不出这4800万,但是人家就这么投了,人家就拿到手了。现在不疯魔别想拿到料。”
高平江跟张子淳反复的讨论,张子淳认为就从皮色上的表现来说,这块料2000万也就到头了。
高平江认为2000万肯定拿不下:“不过好就好在皮上紫色多,紫色最难掌控,加上料大价高,风险大,可能会让绝大部分的商家望而却步。毕竟有这财力出手,又愿意冒这风险的人不会太多。”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报价3668万元。
杜玫晕,居然还有零有整。
高平江说:“如果赌输了,大约亏2000万。没事,这点钱,对徐老弟小菜一碟啦。”高平江站起来,拍拍徐航的肩膀。
杜玫苦。
竞标时间到了,三个男人一致决定叫杜玫送标:“你的石头,当然你投。”
杜玫两腿发软(后来她发现自己整个过程中双腿一软再软),几乎迈不开步。
投完标后,杜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中标还是希望别中。
但是结果是:他们居然中标了。
中标后,一个重大消息在等着他们,原来这块翡翠料是一个蜚声中外的翡翠大腕几年前在缅甸公盘上以1300万投得的(怪不得底价是1300万),考虑到这几年翡翠料的上涨速度,杜玫他们投的3668万,真不算高,能中完全是运气。
高平江喜忧参半:“这个人算是翡翠界的元老了,非常有经验,能被他看上的料子,并且珍藏了几年才拿出来卖,肯定是不同凡响。”
“但是,他既然把这块料拿出来卖,而不是自己开,就说明了,这块料风险非常高,他宁可抛石求稳。”高平江又说。
高平江给大家讲那位翡翠巨头的大事记:“他出道很早,是中国最早做翡翠生意的人之一。他在早年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使他变得非常谨慎。他当时的厂子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料,很大,放了有两三年了,从没想去开过它,工人们吃午饭时都拿它当凳子坐。有一回他手下的两个农民工——是一对兄弟,一共攒了180元人民币,就想买料,别的都买不起,就问他买了那块石头。”
“结果一刀开出来一看,里面绿色非常漂亮,当场就有一个来进货的翡翠商掏了500万买下。买下后,继续开,把岩石层剥去,然后有个香港的商人用4500万收购。收购后拿到香港把整块料开了出来,出了几百个满绿的翡翠镯子,一共价值两亿。你们想想看,好几年前的两个亿。。。。。”
“从那次之后,这人就变得非常谨慎,轻易不出手,也轻易不抛料。”
高平江说:“我们没见过这块料的岩石层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他肯定是在剥岩石层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让他停止继续开料;但是他藏了这么些年,说明这块料肯定有什么让他不愿放手的东西。总之。。。。。风险与机遇并存,看我们运气了。”
杜玫以为这块料也会像前面两块一样,第二天送到切料厂开料,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高平江到香港去请了一个切了一辈子石料的老师傅来切料起货。
“要尽量避免一切的人为疏忽造成的意外损失。”高平江说。
高平江又跑到庙里请大师挑选吉日开光开料。
“赌石,赌的就是运气。这些年,有人从几万到几十万,从几十万变成几百万,又变成几千万上亿;更有人从几亿变成几千万,进而变成几百万,几十万,甚至几万。有人昨天骑自行车今天开豪车,有人昨天住别墅今天睡桥洞,什么都可能发生。”高平江说。
杜玫心想:如果赌输了,像高平江所说的那样,亏2000万,那我就是睡一辈子桥洞也不见得还得了这笔钱。
大师挑定7月18日早晨10点整,为开料的吉日良辰。
17日,杜玫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发现三个男人也比自己好不到那里去,都是眼圈发青发黑。
4个人吃过早饭,拖着软绵绵的两腿,像踩棉花一样,往切料厂走去。
第75章
10点整;杜玫他们到了切料厂。所谓的厂;其实就是玉器街上面的一个铺子,大小跟北京街头的洗车铺差不多,这家厂算是比较大的;一共有那个二十来个人。
厂主、工人和那位香港来的老师傅已经等在了门口了,杜玫他们的这块料是这两天厂里要切的最大;最贵的一块;所以大家都态度相当慎重。
铺子里供着财神;财神面前摆着香案,老板娘给他们抱来蒲团;厂主点好香;分给杜玫他们。
10点整;厂主向他们挥手,杜玫在前排,三个男人在后排,一起向财神磕拜,磕完三个头后,把香插上。工人把石料放上了油机,老师傅站到了石料旁边,但是却不动手。
杜玫困惑,不知道他们还在等什么,不过她马上知道了,原来是在等吉时。10点零八分,老师傅在另外两个工人的帮助下,开始推动石料,油机轰鸣,刀口和石料接触部位,火花四溅,石粉飞扬。
因为翡翠料的价钱高昂,加上这块石料巨大,师傅不时的停下来,看一下是否切到位,是否切口有裂,所以切得非常缓慢,杜玫感觉这第一刀像是切了一个世纪。
杜玫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几乎要窒息了,而且两腿拼命的想打哆嗦,于是用力抓住了徐航的胳膊,几乎把徐航的手臂都捏青了。
其实徐航比也杜玫好不到哪里去,徐航脸色发白,嘴唇却一抹艳红。后来徐航告诉杜玫,他除了紧张外,还感觉到了冲动,非常强烈的性…冲动。油机一响,徐航就勃…起了,并感觉到了自己从没那么硬过,坚硬如铁,胀得疼痛,眼睛盯着石料,脑子里却出现了跟杜玫在床…上翻滚的场面,连呼出的气都是火烫的。
后来杜玫问另外两个男人:“什么时候最紧张?”
两个男人的均说:“第一刀,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第一刀他们选择切在石料的尾部,这是那位老师傅推荐的最安全最合理的断开位置,也是高平江选择的验证位,因为高平江要看看那2/3的皮层下面到底是什么。这3668万,到底是亏是赚,就是看这一刀下去,皮下的断面是翡翠还是包浆。
第一刀切完,工人们把石头卸下,大家围上去一看,只见一条“青气”直贯到底,绿色进去了,绿色带周围都是紫色,而且色彩更加艳丽——下面不是包浆,是翡翠内胎。
高平江拿过强光灯,贴在石头上一打,光穿了进去,如他所料,皮色下面料的种水都上去了。
围着翡翠原石的人忽然齐声大喝:“涨了,涨了。”跟喊口号似的大声整齐,厂里的其他工人都跑过来看,然后一起大喊:“涨了,涨了。”(杜玫后来才知道,翡翠开料,只要一刀下去,结果好,大家就高喊“涨了”。)
高平江猛的呼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两腿发软,汗水粘湿了他的T恤。
这一刀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从尾部的断口看,确实是涨了,但是这块石头太大,价值太高,它的走势能保持么?
老师傅开始在石头上画第二条切割线。这刀要切在石头的那1/3裂缝处,将整块料沿着裂缝断成两截。
第二刀下去,情况清晰了,只见断面处满满的都是绿色,冰种满色一直到底,深绿浅绿葱绿彼此印染,交汇成一片春光,下端,在绿色的包围中是浓浓的紫色,这就是所谓的春带彩。只有在接近底端皮壳的部分有一层约一厘米厚的白色絮状层,就是这层絮状物,掩盖了里面的优质翡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