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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色照在青铜方案上,发出惨淡的光芒,舒音挟着盒子,伏在太子寝宫的屋檐上,大滴大滴的泪水汹涌流下,一颗心更是酸涩得几乎窒息。一月未见的周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掌心的黑色细纹已渐渐爬上额头。他离死亡更近了,可是她到现在还无法配出解药。
鹤形青铜饰件上,一枝黄帝封禅时用的沉光香即将燃尽,正如那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一个守夜的婢女蹑手蹑足走了进来,添上一支新香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天色即将拂晓,这个婢女是第五个出入太子房间的人,可是她仍旧一无所获。舒音忍不住大失所望,她偷偷潜入王宫,只是想查出处于层层严密防护下的太子怎会中毒,而且还是那春朝秋颜毒,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风起云动,冷月如霜,舒音用手背拭去眼泪,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屋里的动静。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了过来,仿佛阳光下青草的味道,夹杂在沉光香幽远的香味中,常人极难识别,就算能闻出,也绝没有人会起疑。
王宫中特制的沉光香,香味怎会不一样?这种青草的味道,象极了传说中的千日熏,带着阳光的香味,却会慢慢带人走向死亡。
夜风卷起地上的灰尘,直向守护着太子寝宫的侍卫和奴婢们身上袭去,所有人还未觉出异样,已不约而同地栽倒在地。舒音从屋顶一跃而下,迅速奔到鼎边,那支可疑的沉光香已燃去一节手指的长度。舒音吹灭后放入怀中,掏出短剑走到燃香的婢女身边,正在沉睡的周玥忽然翻了个身,喃喃唤道:“清婉,清婉……我死后,谁来照顾你?”
舒音手一抖,那柄短剑便再也刺不下去。边上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起婢女:“这人绝不能留在王宫,既然杀不得,那就把她带走。”舒音点点头,含泪跟着舒扬退了出去。
浓重的夜色里传来一声叹息,这是舒音拼命想遗忘的声音,他不是在孟津山中吗,怎会出现在这里?舒音惊吓之余,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逃走。她刚冲到门口,一阵幽怨的琴声打破了夜的沉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外面传来金铁相击的声音,徐扬已和安王的近侍短兵相接。舒音的下唇早已咬破,可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她只想离开这里。
琴声嘎然停止,安王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沧桑:“你离去后,紫月轩的月季花就盛开了,那株紫袍玉带开了十八年,我也在这里等了你十八年,我总是梦见你抱着喜儿推门进来,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离开……”
安王见舒音抚着耳朵,苦笑道:“对不起,你不想听这个,那我来说说你想听的。喜儿是我们的孩子,我发过誓要给他最好的,那日雁归山抢回来后,我想办法让他做了王后的儿子,我派最好的太医随侍,选最博学的老师教导,寻最厉害的剑术名家授艺,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所有他吃的食物都有人先行赏试,王后的人也在暗中守护他的周全,可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依然中了毒……”
舒音退到阴暗的角落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面还在激斗,安王慢慢起身靠近:“……对不起,我没有守住喜儿,你到洛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喜儿那天提出要出宫,我就知道他要去见的人是你……爱妃,别走,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看你一眼……”拉扯中,舒音手中的盒子脱手坠地。
徐扬见舒音掩面奔出,飞身追了上去。安王无力地摇了摇头,阻止了侍卫的追击:“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那支未完的曲子再次响起,却再也无法成调。安王怅然起身,步入暗夜,做了二十六年的孤家寡人,他真是厌倦透了。他心目中的继承人本已朝着他的期望长大,肩头的重担本来可以卸下,可是却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这座无数双眼睛觊觎的王宫,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阴暗的东西。
太子寝宫又恢复了平静,一批新的侍卫换上,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潜了进来,捡起舒音掉落在地上的盒子,正当他要原路返回时,大门忽然被人踢开,上百支庭燎把整个寝宫照得如同白昼,安王手持黄金赤乌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原来是你……”随后赶上的云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腔愤怒化成了悲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大王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加害太子?”
程峰惊骇得连连倒退:“我没有加害太子,不是我干的……”他惊诧得回头,只见太子脸上黑线密布,唇边却溢出黑血来,分明是毒性又重了几分。李太医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偷偷潜入太子寝宫作何解释,分明是图谋不轨。” 程峰用仅有的左手挟紧了盒子,双膝一软,正当众人以为他要跪地求饶时,他的人已如弹丸一般从窗口跃了出去。
窗外一柄青铜剑已在等着他,李太医除了医术精湛,想不到轻功和剑术俱佳。青铜剑尖的鲜血滴下,独臂的程峰像条死狗般躺在地上,嘴中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李太医怒斥道:“大王亲眼目睹,你还想狡辩不成?”
在场的侍卫全都傻了眼,谁敢相信谋害太子的人竟是大王的亲信程侍卫,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云啸与他同门多年,见他落得如此下场,早就心软了,双膝跪倒道:“大王,我师哥说不是他……”李太医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臣也相信不是程侍卫,他剑法虽高,却是一个独臂人,臣敢断定他在这宫中必定还有同伙,请大王下令严查。”
这一番话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云啸的目光从安王扫向李太医,再从李太医扫向地上,他再次跪了下来。程峰的眼神已扩散,独臂紧紧搂着那只涂漆描金的木盒,鲜血延着青石地板四处流敞,就象一株怒放的红梅,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李太医的话,嘴中依旧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注:庭燎就是在院子里点燃的火把。周礼规定“天子庭燎数为百,公为五十,侯伯之男三十。”
☆、第二十五章 篆香消,犹未睡(二)
云啸哽咽着抱起程峰:“师哥,我带你回吴国……”这句话说出口,心中又是一痛,吴国早被越国灭了,那个故土他们回不去了。他转眼看向安王,可是此时的安王已根本无暇分顾,太子毒性上攻,晕死过去了。
云啸百口莫辩,别无选择之下只得抽出了吴钩剑。他不愿对这帮忠心耿耿的侍卫下毒手,自己却好几次差点中了毒手。
冷月如钩,冷冷笑看着这一群昔日的兄弟在火光中拼命嘶杀。云啸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放下吴钩剑束手待毙,一阵朔风卷起尘沙,一百枝庭燎齐声熄灭,众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待到他们重新点起庭燎,云啸和程峰已经不知去向,再一清查才发现,太子寝宫中还有一名婢女也失踪了。
拂晓的微光驱散了浓重的雾蔼,天色渐渐放亮,舒筠师兄弟三人带着云啸等人来到宫墙,公子晟的随从早已等在那里接应。众人攀上墙头后,昏迷中的程峰猛然一阵抽慉,怀中的木盒跌了出来。云啸连忙把他从背上放下来,焦急地连声呼唤,却哪里还能答应。
木盒翻翻转转,直往城墙下掉去,陈域待要去抓,却哪里够得到。这一段宫墙有百尺高,这只木盒若是照实摔到地面上,只怕会碎成粉末,紧急之下,一旁的公子晟奋不顾身跃了下去,舒筠的手刚伸出,还没来得及拉,又一个师弟毫不犹豫跟着跃下。
凤凰台上的盟誓被城墙上的风吹得四处激荡,“……那你要追紧点,如果我飞累了,我的双脚就能停在你肩头。”眼前的人有着跟赵菱一模一样的容颜,甚至连眼神都那么酷似,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师弟……赵晟……”陈域追着公子晟不停往下跌的身影,急速下坠,雪影剑在城墙上划出刺耳的尖锐声,十尺、八尺、六尺……近了,只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可是地面离他也越来越近,陈域双足在墙上一蹬,身形加快,终于抓住了公子晟。
雪影剑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所到之处,黑漆漆的墙上顿时多了一条银色的火龙,迅雷般蜿蜒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