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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好笑,衣包本来带在身边,梳洗完毕,又将带去的衣服换上一件,然后拿了包袱,仗着一身轻功,颠着一只脚,手持短矛,点地而行,轻悄悄回到原处。耳听阿成自言自语,双手向天做出祷告之意。心想:“听他背后说些什么?”忙即掩身树后,静心一听,越发感动。
原来阿成对于双珠虽是爱极,但是自惭形秽,双方年纪又差了十来岁,认定不配,此时正在向天祷告,表明心事,大意是说:“我真爱极主人,当她性命一样,但我知道不配做她丈夫,就她愿意,我也不敢。她真待我太好了,像我这样粗野丑陋的人,竟要我和她兄妹相称,如何承当得起!我别的不想,只望她老像现在这样待我,容我跟随一世,永不离开,将来回到汉城,不要变心照她汉家人男女不常见面的规矩逼我回去,就快活极了。我真后悔!今早野人快要杀我以前,我因爱她太甚,紧拖她的腿脚亲热不放,先还恐她动怒,想似见我快死的人,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对我安慰,面有笑容。彼时我真快活已极。后来遇救得生,来到这里,见她伤毒甚重,想要为她洗脚,她倒仿佛生气神情。此时想起,还在忧疑。恐其不快,所以后来守在一旁,她人未醒以前,我都不敢走过,醒后总算对我还是那么好法,才放了心。主人啊!我是你终身的奴,我虽爱你胜过我的性命,但我决不敢丝毫做你不快的事。我常听寨主夫妇闲谈,深知你们汉家妇女的风俗礼节,除却真在患难之中非我保护不可,或是你身有伤痛不能行动,必须用人扶抱,那是无法。从今以后,我决不敢碰你一下。像今早那样亲热,有过一次我已心满意足,死也甘心。便受那场惊险,也是万分值得的事,决不会再想第二次了,请你放心吧。”说到这里,人又向前张望,走了几步,似恐自己嫌他跟踪,生出误会,叹了一口气,带着满脸盼望之容,低着个头,重又回转。
双珠立在树后,早已感动,心中好笑:此人真个痴得可怜,且看他以后是何光景?
少女心情,虽无嫁人之意,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微妙之感,竟将昔年和双玉一起时的童心勾动,看准对方来路,正打算冷不防由树后闪将出去吓他一跳,忽听身后鸦鸦笑呼:
“阿成叔叔,你看是谁?一个人自言自语,捣的什么鬼呢?”
双珠闻言,猛想起自己是个未嫁人的少女,对方是个男子,对我如此颠倒,口气这等痴法,和他庄容相对尚难免于生心,情不自禁,如何还要故意戏弄引逗?老人阿庞和众野人自来都当我是他的情人爱侣,我也忘了分辩,鸦鸦偷偷掩来,必也有点疑心,睡前还曾想起,此时怎倒忘却?心方后悔,想要缩退,已是无及,恰巧鸦鸦颠着痛脚,跳跳钻钻,笑嘻嘻由左近树后现身赶来,忙即乘机一把抱住,刚喊得一声:“乖女儿!”
阿成正在低头回走,心中想事,闻声惊视,瞥见心上最敬爱的主人,业己立在方才坐处不远的花树之下灯火光中,吃满树繁花一映,又经过一次梳洗,比起方才酣睡初起,云鬓蓬松,缟衣不整,玉颜红晕情景,分外显得美如天仙,艳光照人。心方惊喜,鸦鸦已颠纵过来,双珠也回过身去,忙即抢上几步,因恐背后之言被其听去,心还怀着鬼胎,后见母女二人搂抱亲热,对他并无丝毫怒意,心又羡慕起来。方觉我和鸦鸦对换,那是多么快活!双珠忽然回顾,嫣然笑问:“你怎不吃,偏要等我作什?”
阿成原颇聪明,见她似嗔似喜,虽然有点埋怨,实是好意,心才放定,忙答:“阿成不饿,想等主人、鸦鸦回来同吃,热闹一点。再说主人不吃我先吃,心也不安,下次听话,不这样了。”
鸦鸦接口笑道:“你说鬼话呢!明知我在前面过节,许多叔叔伯伯、婆婆婶婶、哥哥姊姊们都喜欢我,老公公更把我抱来抱去,又夸又说,爱到极点,说得我都不好意思。
好容易挨到完场,他们开始寨舞,我见离半夜最后一次行礼谢神还有不少时候,再三推说脚痛,被人抱着不舒服,要回来养息一会,才得回来。龙都因他自己不能前来,我又快随好娘娘起身,不知何年相见,还不高兴,说我没有良心,怎会没有吃的!明是等好娘娘,偏要把我拉上。这大一个人说谎,多么羞呢!”
阿成方说:“我真是想你,我大感激你了!”忽听树后又有一幼童接口道:“你回到这里来这样高兴,脚也不痛了,还说阿成叔叔说谎呢!”鸦鸦回顾,见是龙都,赌气答道:“你不说不理我了吗?不去学他们的样在场中歌舞快活,来此作什?我脚不痛,偏说谎话,也没有良心,你管我呢!”
龙都听她埋怨,一点不急,反说好话,赔笑答道:“好鸦鸦,我不过说了一句错话,你已骂了我好几句,何必还要生气?没有你作对子,和他们一起歌舞有什么意思呢?”
鸦鸦方始转了笑容,问道:“叫你不来,你偏要来,既来,便须陪我好娘娘,和我同玩,不许走呢。”
龙都笑答:“我娘说我年已十五,快成大人,去年业已加入歌舞群里,今年更要学那寨舞的礼节。我怎么说,娘先不让走开。后来我说:‘由昨日起,我们七个弟兄姊妹为了搜寻真凶手,帮助好人查探恶人诡计,共只午后睡了不多一会,便因寻鸦鸦跑来此地,一直未睡。如今有些疲倦,想来这里歇上一会。’娘说:‘今夜照例不是真有病痛不能支持,便快乐一夜,非到明日中午不睡,否则便于本身不利。索性头一次请神上祭时不出场也罢,既已出场,至少也应等神送走,才可离开。’还是不肯让我走开。我和娘正在争论,老公公忽然走来,笑说:‘今夜只是不睡,送神时节来此行礼便可有福,并不一定非在场上不可。何况花林本是祖宗当初居住之地,能够来此代我接待那两位好客,于我只有好处,并且龙都是寻鸦鸦同玩,你叫他睡,他也不肯。不必认真。他这一日夜的确劳苦,又有功劳。’说娘不应管我,我也不该说谎借口睡觉来此。说完,又说娘有福气,养我这样好儿子。我娘自然最听老公公的话,才许寻来。你不走,我如何会离开?
“来时老公公命我带话,说你方才归报,阿成叔叔至今不曾安眠。他已累了两日一夜,你好娘娘腿上伤毒未愈,正在自家医治,行走不便。我们过节虽极热闹,汉家人也许不惯,没有什么趣味。初来那日寨舞,好娘娘推说身上伤痛不肯同跳,他已看出几分。
日里忘了星月佳节,是场上的人,不论主客,后半夜谢神后便要歌舞饮酒,一同欢乐,各寻伴侣,跳到通宵。好娘娘是汉家女子,就未受伤,恐也不愿。她如不肯前来,阿成叔叔自然守在这里,不会独自上场。命我请问,他们两人去了自然极好,如其不愿,或是伤痛难忍,无须勉强。好在身有伤痛,由昨日起连受惊险劳苦,人都知道。就有什事商议,不到二十早上,说了也无用处。索性过节之后,老公公还有许多话要问,双方说明心意再作打算,只要好娘娘开口,定必照办。
“我看好娘娘连走路都要费事,如何能够寨舞?如其不愿前去,这里灯火甚亮,月光又好,吃的东西和前面差不多,我二人索性就在这里陪好娘娘和阿成叔叔同玩,要什东西,我去取来,省得我好鸦鸦踮着脚走,又不要人扶抱,看了心疼。到后半夜送神时节,我再背你前去,行完了礼再同回来。我已得到老公公允许,和你一样,睡否随便。
你如想睡,我便陪你同睡,你看可好?”
双珠知道蛮族早熟,鸦鸦貌相美秀,灵慧可爱,那小蛮人龙都年已十五六岁。蛮族中最尊敬有胆勇义气的人,双方本是从小一起生长的同盟骨肉之交,经过昨夜今早一场患难,情分越深。照龙都的神情口气,分明这一双小男女业已生出情爱。心方暗笑,猛一抬头瞥见阿成正看自己,不禁面上一红,假装不知,边吃边向龙都说:“老公公真体借人。我本心实想观礼,看你们过节热闹,无奈伤痛未愈,行动不便,能够不去再好没有,少时请代我向众人和老公公称谢。鸦鸦是我的好女儿,你们如此情厚,她不久便要同我起身,你舍得吗?”
龙都想了一想,欲言又止。鸦鸦冷笑道:“好娘娘,他才舍得呢!”龙都急得脸涨通红道:“你哪知道我的心!自从天明前听你和我说那真话,说你起初打算自首,因你暗杀了两人连打死了一个,除那不要脸的山婆外,你那仇人夫妻都是这里众人平日敬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