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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吴郡士兵以压倒性优势击溃了敌军,俘获一千余人,近七百人惨死在第一场江东军的内战之中。
南岸,贺景脸色铁青,他听见了对岸的战鼓声,眼睁睁看着北岸军队被击溃,他却束手无策,贺景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拳头捏紧,狠狠一拳砸在大旗上,咬牙切齿道:“不雪此辱,我贺景誓不为人!”
吴郡士兵在浙水北岸的第一场胜利迅速传遍了吴郡各县,顿时满郡欢腾,人们载歌载舞在社庙里欢庆,在大街上游行,在吴王宫前更是聚集了数万民众,情绪激昂,不断挥臂高呼孙绍的名字,此时求变的心理已经深入每一个吴郡人心中,摆脱孙权的统治,摆脱沉重的赋税和无休止的兵役,已经成为人心所向。
吴王宫内,孙氏族人二十几人聚集在一间小院内,紧张地等待着结果,房间里,孙瑜跪在父亲榻前,低声对父亲道:“现在民心支持我们自立,孩儿也觉得时机已成熟,希望父亲能同意。”
吴郡能否自立,关键就在孙静能否同意,孙静作为孙氏前任家主,孙氏第一代长辈,又为江东政权的建立立下了卓越功勋,在孙氏家族和江东享有崇高的威望,只是孙静为人低调,几乎不出门一步,甚至江东很多人都以为他已过世。
但孙静确实已到风烛残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躺在榻上微闭双眼,半晌才低声问道:“谁为东吴新主?何以自立?”
这是关键问题,他需要儿子明确,究竟是让谁为主公,不仅如此,他还要知道,自立后能不能自保?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谈自立就没有任何意义。
孙瑜在父亲耳边小声道:“自立当然是暂时立孙绍为新主,一旦统一江东,孩儿可代之,孩儿将保证孙绍安全。”
停一下,孙瑜见父亲没有反应,便知道他是默许了,又低声继续道:“孩儿已从陆家得到确切消息,刘璟将支持我们自立,陆将军率领汉军正向东吴赶来,有汉军支持,我们可以抗衡孙权和孙贲。”
孙静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微弱道:“小心引狼入室!”
孙瑜连忙解释道:“现在汉军要灭江东,可谓轻而易举,但刘璟却要维持江东的分裂局面,或者这符合他的利益,所以刘璟的目的并不是要吞并我们,而是支持我们对抗其他两家,孩儿心里有数,会充分利用他的支持,而不会把利益拱手相让。”
孙静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孙瑜知道父亲已经同意,便重重磕了三个头,快步走出了房间,院子里的孙氏族人一齐围上,纷纷问道:“二哥,怎么样?”
孙瑜没有答复众人,他命人将孙绍请来,孙绍是孙策长子,是孙策的前妻所生,由继母乔氏抚养长大,今年只有十七岁,他身上没有半点父亲的勇烈,而是一个文弱书生,不过他极为聪颖,知道二叔扶持自己为新吴主,不过是个傀儡,他没有表示任何反感,而是顺从地听令二叔孙瑜摆布,孙瑜也对他极为满意。
孙瑜将他扶上位,跪下磕头,昂声道:“微臣孙瑜愿尊绍公子为新吴主,重振江东社稷!”
众人这才明白,孙静已经同意吴郡自立,他们也纷纷磕头,“拜见新吴主!”
孙绍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众人的拥立,这时,孙瑜又命人将顾、陆、张等三家家主请来,不多时顾雍、陆绩、周鲂、全琮、徐逸、公孙阳等十几名文武重臣也纷纷赶到,众人在吴王宫拥立孙绍上位,袭父爵乌程侯,正式宣布吴郡自立,为江东正统。
孙绍随即封孙瑜为明汉将军,掌握军权,顾雍为长史,陆绩为军师,大赦江东之囚,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和沉重兵役,消息传出,东吴县上下彻夜欢腾,敲锣打鼓支持新主登位。
建安十九年十一月初,随着孙绍在吴郡登位,昭示着江东三分,孙权据建业,控制丹阳、曲阿、豫章、鄱阳和临川五郡,孙绍据东吴,控制吴郡和新都郡,孙贲据山阴,控制会稽、临海和建安三郡。
但江东三分并不是结局,而仅仅只是开始,随着曹军和汉军的先后介入,江东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
第764章 江东风云(八)
清晨,一支船队从溧水驶入了太湖,这支船队由百余艘五百石的战船组成,运载着三千名精锐的荆州水军,由水军校尉周信统帅,但听从于陆将军的命令,陆将军负手站在第一艘大船之上,心中颇为复杂,短短的一个多月,他的人生就像走了一个三角,从孙权的都督走到刘璟的幕僚,又转回了东吴。
‘伯言此番回东吴,东吴必然会委以重用,望伯言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刘璟的话仿佛还回荡在陆将军耳畔,这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慨,或许刘璟也知道他要回江东,才最终没有任命他官职,而只是用他为幕僚,这样他还是一介白身。
但陆将军心里明白,其实不一样了,他已经向刘璟效忠,那么无论他在建业还是东吴,他的根本立场应该是站在汉国的一边,这才是关键,这次回去,他需要隐瞒自己已向刘璟效忠的事实,这偏偏又不是他愿意做的事,让陆将军心中左右为难。
太湖波光浩淼,今天风浪颇大,西北方劲吹,使船只航速极快,百艘战船鼓足的风帆,就像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白云,破波斩浪,向东吴城方向驶去。
“使君快看!”
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前方有战船!”
陆将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凝视向前方望去,果然前方出现了十几艘战船,都是三百石左右的哨船,桅杆上飘着江东的战旗,陆将军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江东军的哨船,应该是从太湖北面的毗陵郡驶来。
陆将军当即下令道:“船队减速,呈品字阵型!”
信号兵挥动旗语,汉军战船立刻放慢了船队,开始在水面上结阵,很快便形成一主两翼的阵型,这时典型的水面作战阵型,正面出击,两翼包抄,这时,对面的江东军哨船也意识到了对方战船的威胁,开始向远处撤离,只留下了一艘船只,这艘船只打着停战的旗语,慢慢向汉军船队靠近。
陆将军战船上的百名士兵举弩瞄准了对方,陆将军忽然认出了对方船头上的大将,连忙下令道:“不准放箭!”
他的坐船也迎了上来,两船靠近,陆将军抱拳施礼,高声笑道:“是黄将军么?”
对面船头上站着的江东大将正是黄盖,他率五千民团军驻扎毗陵郡,毗陵郡也沿太湖,在湖面上巡哨也很正常了,黄盖手下哨船只有十余艘,根本不是这支汉军船队的对手,不过他也不想撤离,他想问清楚这支船队进入太湖的意图。
黄盖没想到会是陆将军,他不由吃了一惊,也抱拳回礼问道:“怎么会是陆都督?”
陆将军摇了摇头,“黄将军难道不知道么?我已经在豫章被吴侯革职,不在是江东的都督了,现在只是一介白身。”
“既然如此,伯言为何不回建业,还有这些战船是怎么回事?”黄盖的语气很严厉,充满了狐疑。
陆将军淡淡道:“江东三分,我作为吴郡人,自然是回吴郡,至于这些战船和军队,军队是被交州军俘获的江东战俘,我从汉军手中要来,而战船则是问汉军所借。”
黄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喝道:“难道伯言就此背叛吴侯吗?”
“非也!”
陆将军也提高的声音,争锋相对地反驳道:“并非我要背叛吴侯,而是吴侯不能容我,此番回吴郡,也不是为了和吴侯军队作战,而是要保卫吴郡民众家园,尤其是会稽军队,他们军中多山越人,一旦他们攻入吴郡,必然会纵兵抢掠,我绝不能允许。”
黄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江东内讧,一分为三,伯符将军的心血毁之一旦,江东再也没有和曹刘抗衡的能力,从此走向没落,伯言,江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不感到痛心疾首吗?”
“黄将军,我和你一样感到痛心疾首,但我认为,江东没落的责任在吴侯,他纵容甚至挑起派系倾轧,从官场到军队,一片乱象,连黄将军这样的江东元老也因为被划为庐江派而遭冷落,他还插手指挥军事,导致江东数年对外一无胜仗,军心溃败,增税派役,民众不堪重负,以致民怨沸腾,这样的江东之主该退位了,我认为伯符将军之后才是江东正统,黄将军为何不随我一同去辅佐明主,重振江东昔日的辉煌呢?”
陆将军口才极好,一番话说得黄盖哑口无言,他叹息一声道:“我说不过你,但也不会受你蛊惑,吴郡之主并非孙绍,想必你也清楚,既然你执迷不悟,也罢,我们各为其主,今天就算明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