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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尼菲似乎没有很意外,他疲倦地脸庞也浮出了笑,虽然无奈,但那的确是笑容。
『霜之气旋环绕』
白色的霜界,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他们会就这麼在里面死去吧。
琼不知道为什麼会看到这些,不过可知的是,自己离死不远。
雷索提蹲下了身子,面对面,琼仍然无法对他产生恨意。
脑中闪过又闪过,好多好多
他苦笑了起来。
「其实,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动手,我本来就」
我本来就快死了啊
意识逐渐朦胧了。
朦胧到,分不清现实。
朦胧到,视线已经无法专注。
「我知道。」
这三个字,使他从模糊出神中,稍稍醒了过来。
「我都知道。」
琼试图将快要闭起的眼睛睁开,试图想藉由雷索提的表情来理解他说的究竟是什麼。
他听得懂那几个字。
他听得出他语气中含著的沉重。
但是,他是什麼意思呢?
琼觉得自己的头脑无法运转,而这时他知道自己开了口,可是说出来的话自己却无法明白。
「也罢这样,就两不相欠了吧」
他清楚知道这句话不是由他自己的思考中出来的,可是话语中包含的悲伤又是怎麼回事呢?
「什麼?」
雷索提也听不懂,所以疑惑地问了一句。
琼无法回答他,他终於整个人软倒,本以为会倒在地上,雷索提的双臂却扶住了他。
手一使力,拔出那把剑,霎时一片鲜红充斥眼帘,鲜血渐得他们的衣服都红了,红得怵目惊心。
雷索提的表情在他眼中软化了下来,是幻觉吗?他凑到他耳边,轻轻耳语。
「琼,我是真的」
传入耳中的,是上次那一句话。
上一次,他也是在我耳边说的。
在化生池的时候
但如果一开始就存心欺骗,这句话,又是否是真?
虽然想弄懂,但他已经无力在想下去。
沉重的眼皮闭上了,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他所熟悉的,没有救赎的黑暗。
记得吗?
记得流动的小溪 记得昨日的夕阳
记得吗?
记得缈远的风语 记得精灵的呼息
忘记的不知道是什麼
但我总说 既然不记得 必定是不重要吧
是你的声音
是你的笑颜
是你伸出来的手掌
从头到尾都是个梦吗?
我多麼希冀不是
回不来的昨日
到不了的明日
我只存在於现在
像是飘浮不定的羽根 对苍茫天地诉说著千年的思绪
最终向我走来的
为何还是无法抗拒的命运?
不管迎向光明 抑或是黑暗
都不是我衷心希望的结果
希望的不是永无止尽
希望的不是循环重复
但是 没有人懂得我的祈愿
那麼错误何时才能被修正
何时才能终止
忘记的是千年前的一切
忘记的是无法改变的一切
记得吗?
记得灰蓝的天 记得透明的云
记得吗?
记得曾经的笑靥 记得从前的幸福
忘记的不知是什麼
但我总说 既然不记得 必定不重要吧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跟你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违背初衷的人,是我不是你。
(《尘飞》上部 完)
《尘飞》上部外篇 《初悸》
他一向平淡处世,不为任何事情有所感触,顶多便是反感的时候皱皱眉头。
第一次,那近乎静止的情感起了波纹,是他在处理培育所发生的一件屠杀案,看见那名眼神空洞的少年之时。
若说神座血脉象徵著菁英,那麼黎莫尔无疑是菁英中的菁英。
当初仍在培育所的时期,学习那些基本的东西,他的速度就比一样是席得列斯家的孩子快好几倍,当然也远远赢过那些别家的小孩。
第一名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他并不是坚持於名次的人。
对他来说,一切照著制度走很没有意义,只是需要的话他会遵守,不需要他就随著兴致去了。
所以考试的时候他可能因为不想踏出房门或是不太喜欢隔壁座位的同学而缺席,整体的成绩当然不理想,准神座的位子就让别的积极上进的人给拿去了,反正他也不在意。
汲汲营营於权势,他只觉得无聊又可笑。
当然,他没有兴趣不表示得全盘放弃,没有一定的地位与实力,还是等於给人欺压著好玩的,所以他修行,但不必要时便不表露,他轻易地取得了培育所所长的位子,为的只是有个不上不下的职位好做,可以让自己平淡过日子,减少被其他人骚扰的可能。
以他的才干,想要的话,地位绝对不只如此,不过他觉得这样就够了,既不去挑战上位者,也没有人有能力从他手中夺走这个位子。
那天他正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以研究神座血脉的能力统整当作消遣,忽然有人慌忙地敲门进来报告所内发生了大事。
无论是多大的事,黎莫尔也不过皱皱眉,接著问状况。
在对方没什麼条理的报告下,他大概了解情形了。似乎是准奉晨神座在培育所内进行屠杀,将他们本家的人杀得没剩几个,甚至连尚不能自行思考的小孩也下手,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现在被几个管理人员压制下来,等他去处理。
这种情况的确不多见,虽说杀人在他们这不正常的环境中已经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但对实力绝对不如自己的人动手,还杀了这麼多,除非是噬血的丧心病狂,否则没有理由这麼做吧?
数年前C家的人也被别家残杀过,现在又来一次,可真是不幸。
於是他放下手边的事务过去了解,在昏暗的禁闭室内,他初次见到那个少年。
少年端坐在椅子上,身上被数层咒文束缚著,现在的他大概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金发,蓝眼,标准的西卡洁家相貌,那纤细美丽的脸孔面无表情,就好像失去灵魂的人偶。而那双眼睛里没有神采,洁白的肌肤和光灿的金发也因而染上血的颜色,令人看了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样的色彩不该染在他身上,不该的。
「他杀了四百七十六个C家的人,以及一个A家的人。」
旁边的人这麼向他报告,黎莫尔质疑了一下。
「一个A家的?有什麼特别原因吗?」
「不知道,他什麼也不说。」
「每个人的死亡状况整理出来没有?」
在公事上,黎莫尔是十分严厉的,假如他要什麼没有,部下便会遭到责罚,因此他们早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等他开口问就交出去。
翻了翻这份资料,他很快地发现死者都是死於魔法之下,不过他没有立刻提出这一点,而是看向那个表情木然,始终不发一语的少年。
「依挪?西卡洁,能解释一下你行动的动机吗?」
在他的声音清楚地响於室内後,名为依挪的少年的双眼终於动了动,向他看过来。
少年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在盯著黎莫尔的脸孔盯了好一会儿後,微开了口,泪水也从那美丽的蓝眼中滑落。
好像在向他求救似的。
黎莫尔觉得自己内心似是起了一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所以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麼。
「你们都退下。」
一声令下,其他人便依言出去了,接著黎莫尔的手搭上少年的腕,侦测之下,如他所料。
这副身体已经损坏了,不能再动武了。
这样的手发不出气劲,甚至使用不了多强的力量。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点,他还是无从了解事情的全貌。
少年的心就像停止运作了一般,精神彷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这需要时间治疗恢复。
「依挪,发生了什麼事?为什麼这麼做?」
黎莫尔观察得出这少年对他的脸孔有反应,所以他尽量以温和的声音面对他问话,想试试看这样能不能让他开口。
死者里头,只有一个是A家的。
必定有什麼关联。
「」
沉默了一阵子,依挪眨眨他的眼睛,虚弱的声音这才从喉间发出。
「我们不是朋友吗」
由於无法推测出回答什麼话才正确,黎莫尔选择暂时不回答。
「我会活下去,会活下去的,就算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用什麼卑劣的手段我都会活下去,反而是你,现在就得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说著,原本空洞的双眼中射出满满的怨毒,黎莫尔看得心中一拧。要不是他现在无法动弹,大概立刻就会动用魔法攻击吧?
「你累了,休息吧。」
黎莫尔叹了一口气,将手扶上依挪的额,以魔法让他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