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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倒出乎黄金麟意料之外,他神色不变,却忍不住“哦”了一声,自然表达了一点诧异和不信。
“你不信么:也难怪,”高鸡血自襟内掏出一份火漆密封的函件,递给黄金麟,道:
“你看看便知个中内情。这是文大人的手令。”
黄金麟一手拈接过书束,小心翼翼的拆封。打开、展读,瞧他的小心防范,高手一眼可以看出,他在提防信封内沾有毒药,在戒备高鸡血的突施暗算。
火光照着他的脸肌,在读信的时候,突突的跳动着。
火炬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声响。
一群军队,鸦雀无声,只等黄金麟一声令下。
黄金麟读罢信函,摺信入封,递回给高鸡血,道:“大水冲着了龙王庙,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得罪之处,万请见谅。”
匿伏在楼上的戚少商和息大娘,虽不明信里内容,但知高鸡血已暂时应付过去了,正要舒得一口气,忽闻黄金麟一字一句地道:
“不过,下官职责在身,这座客店,还烦高老板行个方便,让我们作个例行公事,进去搜一搜。”
第四十一章 尤知味的滋味
世上的官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翻脸不认人”。
这种做法,在清官叫做克尽职守,大公无私,有时可以叫做铁脸无私,执法如山;在贪官也叫做公事公办。依法行事,甚至可以叫做六亲不认、大义灭亲,总之一个“法”字,在他们手上,既可颠三倒四,也可逆行倒施,法理伸缩自如,借法行私,自是得心应手,为所欲为。
大凡官员,自有一番官腔。
听官员打官腔,那是非同小可的事儿,因为官腔既不好听,但又不得不听,万一在恭聆时神态出个什么差他,重则灭族,轻则抄家,事情可大可小,谁敢轻惹?
黄金麟这下子跟高鸡血打的就是“官腔”。
幸好高鸡血这个人,已听惯了“官腔”。
甚至可以说,他这一世人,都在“听官腔”和“打官腔”里度过。
有些人已习惯了天天打官腔,有朝一日忽然不打官腔了,心里就会不舒服,难受得很。
就像天天坐轿子的人有朝忽然要用双脚来走远路一样。
高鸡血眉开眼笑的道:“自是应该搜一搜的。不过,却也有些儿不便。”
黄金麟盯着高鸡血的全身,眼睛眨也不眨:“既然该搜,那就不会有什么不便,莫非高老板隐藏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在客店里?”
高鸡血笑眯眯的颔首:“确是。”
黄金麟眼神转为凌厉:“高兄隐衷,无妨直言。”
高鸡血道:“奉皇上圣谕,来此设下天罗地网,来抓拿逆贼戚少商,大人这一带军人内,不是把在下苦心布置的局面搞砸了吗?这又何必!”
黄金麟想了一想,一揖道:“高兄,下官也是军令在身,不得不执行公务,入内一搜。”
高鸡血眉毛一挑,道:“黄大人不赏情面?”
黄金麟道:“高老板言重了。”
高鸡血道:“别无他策?”
黄金麟道:“下官也希望有别条路径,为了不伤和气,这儿既然无窝藏钦犯,何不让下官带七十精兵,入内一搜?”
高鸡血笑道:“说得也有道理。”他好整以暇地接道:“我没有问题,可惜有一位朋友不会答应。”
黄金麟盯着他的双手,神色不变,但全身都在戒备状态,道:“不知是哪一位朋友,不妨请他出来相见。”
忽听远远一个声音道:“是我。”
只听一阵得得的蹄响,黑夜里,一匹灰马自远而近。
这匹马奔行的速度也不算怎么快,姿势奇特,黄金麟等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灰马迅即奔近。
马背上却无人。
弓箭手立即瞄准马腹。
马腹下也没有人。
没有人的马,怎么会说话?
难道说话的不是人,而是马?
黄金麟的脸色,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有点笑不出来。
高鸡血问:“我的朋友来了,你不认识吗?”
黄金麟的手已搭在剑柄上。
只听一个奇怪的语音,缓缓的道:“听说这个人升官发财以后,就再也不认得老朋友了。”
这人的声音,竟从马嘴里传出来。
火炬。弓箭。刀枪,都对准了那匹怪马。
怪马裂开,像一尊石膏像被击碎。
马碎裂,人在马中。
这人出现,气定神闲,是个瘦子。
黄金麟一见此人,即宽了颜,叱道:“不许动手。”
然后三两步上前,亲热地揽肩招呼道:“你来了,尤大师。”
江湖上、武林中,尤大师只有一个,跟朝廷上、官场里的尤大师,是同一个人。
尤大师只有一个。
尤大师的全名是——“尤大厨师尤知味”。
尤知味这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他的武功高低,没有人知道,他的定力如何,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为人怎样,也不得而知;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当今天子,就爱吃他亲手烹制的菜肴,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黄金麟还比别人知道多一点事情。
那就是尤知味不但控制了皇帝的口胃,同时还是当今天下权力最高的傅丞相的亲信。
单凭这两点,黄金麟就知道,这天底下,决不能得罪是这一号人物。
黄金麟是个聪明人。
他跟尤知味毕竟也碰过三次面。
遇到这种重要人物,他只要见过一眼,立即就会记住,下次再见的时候,便会变成熟人。有些时候,黄金麟的“熟人”,根本还未曾谋面。尤知味淡淡地道:“你要入内检查?”
黄金麟怔了一怔,道:“这”
尤知味直截了当的道:“你在进去之前,最好能先看看这封密束。”说罢掏出一封公文,黄金麟一看,神色更是恭谨起来。
尤知味待他看完之后,又问道:“怎样?”
黄金麟额上已渗出黄豆大的汗珠,道:“下官不知道傅大人已另派人手,接管此事”
尤知味冷笑道:“你们办事不力,劳师动众,抓拿区区几个反贼,都徒劳无功,相爷好生不悦。”
黄金麟汗涔涔下:“是,是下官等确已尽力,唯望尤大师在相爷面前,多美言几句。”
“这我会看着办。”尤知味负手沉吟。
黄金麟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师,城南龙凤坡旁,有一处大宅,正是龙蟠虎踞之地,山幽水秀,夏凉冬暖,我和荆内早已添置,唯这等风水旺地,贵人方可承受得起,不如待大师下次来京之时,我们再接你过去看看宅子,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这”尤知味神色稍缓,道:“如此厚礼,怎好意思啊?”
黄金麟忙道:“这是个权贵双全的好居处,在下怎受得起?还是尤大师方才实至名归,大师如果坚拒,那就是不赏面给在下了。”
尤知味道:“这个待咱们回京再说罢你这个地方,还要不要搜一搜查一查?”
“不搜了,不查了,”黄金磷忙不迭地道:“既有相爷手令,下官有几个脑袋,搜个什么搜?我会依照吩咐,退离十五里”当下扬声向高鸡血长揖道:“高老板,多有得罪,请您高人宽量,不要计较。”
说罢,返身调度兵马,一众凶神恶煞,片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高鸡血看着风卷残云般去远的军队,笑着道:“黄金磷实在是个很够朋友的人。”
尤知味也笑道:“至少,他是个很管用的朋友。”
高鸡血转向尤知味,笑道:“管用的是你的名头。”
尤知味反手一引,道:“其实最管用的,还是你那位宝贝师弟,韦鸭毛的那一手好字和仿刻图章的本领!”
“安顺栈”的大门打开,韦鸭毛与禹全盛走了出来,韦鸭毛道:“现在,应当如何?我那仿制的字章,总不能瞒天过海一辈子。”
尤知味道:“现在,决不能冒冒然出去,外面还有搜索者的天罗地网,还有刘独峰这厉害的角色没有来。”
高鸡血有点担心地道:“那顾惜朝呢?好像不在队里。”
尤知味脸有得色的道:“我总得要见见息大娘,遂了心愿;”他看着自己白蜇修长的十指,道:“也许,我突然兴起,见大家都逃得饿了,先给你们煮一顿好吃的再说!”
禹全盛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拍手道:“好极了,能吃到尤大师亲手煮出来的东西,那是王亲国戚才有的福份呢!”
“胡说!”尤知味感慨地啐道:“其实那干皇室朝臣,哪懂吃东西?我在御膳厨里,只管把山珍海贵堆在一起,摆得华贵漂亮就好,味道吗?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