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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历过不少阵仗,但这等怪异斗法,平生仅见,他只觉神志迷惚,四肢无力,未能恢复,一时也不知何从插手臂助是好。
却眼见刘独峰驭剑两头一截,那缕绿烟走投无路,刘独峰这下急掠,陈旧的黄幔已陡扬了起来。
戚少商眼快,只见那座山神神像,突然眨了眨眼。
——神像怎会霎眼?
那一双眼神,倏地变成极其凄恶!
“山神”突然动了:双手一掣,多了一柄三尖刃镶链齐眉棍,一棍自上而下,往刘独峰拦腰打落!
戚少商勉力叫了一声:“留神!”
刘独峰身子陡止,双剑一架,剪住齐眉棍!
正在此时,那黄布幔暮地夭矫盘旋,已卷在刘独峰腰上!
这时候,庙内突然充满了风雷之声。
这一连串闷响,使得戚少商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力,像万浪排壑、惊涛裂岸的潜涌而至,耳为之塞,鼻为之窒。
只听拍功功一阵声响,再看去时,只见卷裹在刘独峰腰畔的黄幔全碎。
接着一声厉啸,像是痛极而呼,非男非女,刺耳欲聋,这时龛上的神像,那一缕绿烟,一齐消失不见。
只剩下刘独峰一人,脸色微微发黄,他那红青双剑,全插在身前土中,兀自幌动不已。双手执持黄剑,状若人定。戚少商率众与他对敌数次,甚至毁掉他的青、黑、白三剑,从未见过他动用黄剑应敌的。
戚少商道:“你——”
刘独峰陡地睁目,神光暴长,叱道:“退后!”此语一出,庙内陡而响起了一阵万钧怒发,惊魄欲裂的怒啸,像九万张强弩满弓欲射,亿串厉雨狂飙飞袭的刹那,全涌了进庙里。
戚少商只觉庙门砰的一声,被震了开来,外面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其中一张黑色的“苍穹”,竟以硕峨无匹的声势,罩盖而来!
戚少商看不见敌人。
只见一张黑袍!
他甚至一时无法分辨得出,是苍穹还是一面黑衣!
黑影一至,天地尽黑。
刘独峰全身突然发出一阵风雷之声,闪身便到了戚少商的身前,坐马扬声,双掌平推而出!
这两掌推出之后,外面突又一声爆响,一朵火树银花,在半空亮了一亮,而厉啸声突然增强,但由近而远,满庙的劲气忽一扫而空。
星月满天。
古庙寂然。
刘独峰缓缓收掌,一幌,再幌,三幌,戚少商想上前扶持,但又浑不着力,只见刘独峰一个跄踉,扶着一排木牌架子,回首苦笑,边挥袖揩去嘴边的血迹,道:“这一掌对得好实!”
却又反过来问戚少商:“你觉得怎样了?”
戚少商仍觉天旋地转,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来去如风的恶梦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戚少商很有些迷茫。
刘独峰叹道:“敌人已经退走了。”
戚少商还是觉得有些浑浑饨饨,刘独峰道:“你中了‘尸居余气无心香’,幸你的‘一元神功’基础稳实,所以中毒不深,但一时三刻,怕仍难以复原,必须要抱元归一,活脉行血,祛逼毒力。张五廖六恐已遇危,我先过去探探。如无意外。敌人经已远去,会调兵蓄锐,再发动攻击,但决不会是顷刻间的事。”
戚少商知道他心念部属,忙道:“我不碍事,你去救人吧。”
刘独峰一跺足,忽道:“我不放心,我们还是一道儿去的好。”
戚少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是防自己脱逃,心中感念。刘独峰一手搭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发力奔行,只消提气便可。”当下便以这“一臂之力”,扶着戚少商疾驰起来。
刘独峰与戚少商在乱岩嗟峨、怪石矮树的河涧,找到了几具尸体。
一名是被斩成两截的死人。
一名是首颈之间只剩一张薄皮连着的老汉。
另一名便是被开了膛子,背插铁叉的廖六。
刘独峰用手轻轻合了廖六怒瞪的双目。“小六子,你是死不瞑目的,我是知道的,你们遇难,我没有赶去救援,可是,我也知道九幽老妖的目的,便是要我过去,他们好把戚少商杀死,他们既有这一着,便会防我赶至,所以,我是万万不能中计,不能离开戚少商的。”
刘独峰平静地道,“我虽不能及时赶来,但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一定。”
戚少商被晚风一吹,已清醒了大半,加上路上血脉畅行,剩余的一点毒力已被迫出体外。他当然明了刘独峰正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他心里又侮又憾,知道刘独峰是为了不忍放下他不理,以致无法及时救援他的两名部属的。
他只能在旁说:“张五不在这里。他可能还活着。”
刘独峰喃喃地道:“是的,他可能仍然活着。”
戚少商垂首道:“都是我累事,害死了”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也不仅是为你。我料想九幽老怪用他几个徒弟调虎离山,旨在杀你。他以为我赶过去营救,再赶回来山神庙时,大约他已能把你制住,他同样会设法取我性命,故此,我让他错以为我已离开,先发制人,一举先重创了他。”
戚少商茫然道:“他他究竟是人还是鬼?是什么妖魔?怎么变成一道绿芒?那绿芒是什么东西?”
刘独峰道:“这九幽老怪有过人之能,古怪武功极多,他能借五行五遁攻袭对方,倏忽难防,那道由火焰炼化的绿纱,就是他形神凝聚的化身之一,只要能使那绿芒粉碎,便可以杀伤他。但我还是太疏忽了。”
戚少商也很想明白个究竟,不由问:“为什么?”
刘独峰说:“我忘了他还有一个小徒弟叫‘泡泡’!”
第六十六章 埋葬
戚少商皱眉道:“‘泡泡’?”
刘独峰道:“泡泡是九幽老妖的得意弟子,学了他不少本领。刚才一战,开始潜化为那件‘绿芒’的九幽老怪,后来则由泡泡撑持,他化作灰袍罩住你。你失去抵抗之力,便是着了泡泡‘尸居余气无心香’之故。他以为我已远去,不及赶回,故现身出手,因此为我‘风雷一剑’所伤。”
他说到这里,把廖六抱到地势较高、泥土较松软一边,用地上那一对银钩,一下一下往地上掘落。
戚少商明白他的意思。
刘独峰要把廖六埋好。
戚少商也有这个意思。
他总是觉得,刘独峰带来的六个人,有五个人都可以说是他间接害死的。
他没有任何法子去偿还这些人的命债,但心里决不忍廖六就此横尸荒山。
所以他也收剑回鞘,在地上拾起那把被削得像是根钢椎秃棒的兵器,用力往地上掘。
刘独峰忽道:“你手上的棒子,是九幽老怪的趁手兵器之一,叫做‘阴阳三才夺’,看来,狐震碑已经来了,这地上还有几枚铁蒺藜,‘铁蒺藜’也肯定到过这里。你交手的时候可要留意,九幽老怪手上还有一支阴夺,能使九招,发七种机关,务需小心。”
戚少商看看自己手上的“秃棒”,不禁趁着涵照的月色细细把玩了一番,道:“我看他没什么。一把利器,被削成这般怪样,看来也不大济事。”
刘独峰冷哼道:“那是因为它碰着兵器的克星:春秋笔!”
戚少商抬头望了一眼,凛然道:“笔则笔,削则削,春秋之笔,严如斧越。”
刘独峰颔首道:“‘春秋笔’就在张五手里。”
戚少商道:“那么说,张五也来过这里了?”
刘独峰微喟道:“廖六遇难,张五怎么不过来?我这六名部属,只有临危赴义之辈,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戚少商怕他又触景伤情,忙找个比较转忧为喜的话题:“看来,张五得以身免,却不知到那里去了?”
刘独峰用钩子指指地上,下颔微扬,道:“你看。”那对钩子被他大力掘地,早已碰损撞崩,刃口倒卷,刘独峰恨它为杀廖六凶器之一,掘土时全不护惜。
戚少商只见身前地上,有两行轮印,虽被乱石枯岩切断,但在有泥土不远之处亦可续接。这轮痕在辗过石上绿苔时,尤为深刻分明。
戚少商恍然道:“来人乘坐木轮轿子?”
刘独峰眉心打了一个结,道:“我就是奇怪这一点。九幽老怪风瘫多年,乘舆而出,原无足奇;但九幽老怪既在破庙偷袭,又怎么能分身来此袭击廖六,这倒是奇。”
戚少商道:“在破庙的确是九幽老鬼?”
刘独峰微哼道:“要不是九幽亲至,就有这等功力,那岂容我们两人活到现在?”
戚少商知道刘独峰年纪虽大,德高望重,但争强好胜之心,仍然热切,不过他说的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