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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谁替你取名北冥?』
『为什么要取这么冷的一个名字?』
『为什么』
渐渐,低沉沙哑的嗓音变得柔和醇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像酒一样醉人的声线,悦耳动听的男音是属于许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不能说?』
『那么以后,你便叫北冥吧。』彷佛顺手拈来。
这天,北武然死了,北冥在浴火中诞生。
◇◆◇
翌日。
「北冥大人,早。」城守哈着腰,「大人要找的人,小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正在等候大人挑选。」北冥来到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全城最出色的沙漠晌导。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小城镇处于沙漠边缘,居民几乎男女老幼都合附资格。
北冥于是跟着城守与师爷来到前厅。
厅中已经挤满了人,而且每个都是精壮强健之辈,黝黑的肌肤和脸上的风霜都标明了他们丰富的沙漠经验。
忽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东边最角落。北冥有一瞬间的僵硬。
噫,看到不洁的东西了。
那好不容易才撵走的瘟神居然又来了,还贼贼地笑着朝他招手。
北冥下意识撇转脸,假装看不见流沙那惹人注目的鸟窝头和宽大的补丁长袍。
「大人,他们都是一流的晌导,无论大人想要横渡沙漠多少遍也没问题。只不知大人想去哪里逛逛?」城守谄笑地问。
「死亡沙丘。」随着北冥的话声落下,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良久
「这、这个这个地方去不得啊。」年老的晌导颤声说。然后众人的意见也像潮水般此起彼落。
「对啊。去了是死定的。」
「人死了,再多的银两都没有。」小城的人纯朴率直,说着也不畏惧官府,掉头便走了。
城守气得哇哇大叫,但也阻止不了。
这样的反应已是意料中事,北冥脸上波澜不起,淡淡地说:「十倍价钱。」
众人微一迟疑,但还是相视摇头。
「百倍。」
惊人的价码引起一阵骚动,但扰攘良久,还是没人敢接下这宗生意。
「这位大人,不是咱们乡下人不给您面子,而是您的银两咱们没本事赚。几百年来,去死亡沙丘的人,从没一个活着回来。老朽不才,也劝大人不要去了,死在沙漠的人,连魂魄也不能超生。」老晌导温言说罢,带了大伙儿离去。
「迷信!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从江南调任的城守嗤之以鼻,但他的手下却没有附和。城守自觉丢了脸,也在北冥面前难以交待,于是怒羞成怒道:「大人,待小人把他们抓起来,朝庭颁下的命令,哪到他们说不去!这些贱民」
但不待他说完,北冥摆摆手以示阻止,接着转身淡然而去。
「大人?」城守不知所措,正要追上去。
「喂,真的假的?难不成我的隐身术真的练成了?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啊?」流沙痞痞的声音响起。
北冥顿下脚步,城守连忙上前禀报说:「这人是毛遂自荐的,但下官听他对沙漠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便让他也留下来。
流沙咧嘴一笑,狂妄地道:「五百倍,给我五百倍,我便陪你到沙漠走一趟。」
「放肆!」城守怒叱:「一介贱民竟敢对大人无礼。大人,可要下官把他关下天牢?大人?」
北冥没有回答,漠然地继续前行。
「喂喂喂,等一下!」见他没反应,流沙反而急起来了,「价钱不合可以再商量啊,走那么快干吗?」
「」头也不回。
「要不你还个价?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
「还没说完先不要走。」流沙追上前,可惜今次没走上几步,已经被拦下了。
◇◆◇
那天之后,北冥只要离开衙门,不管去到哪里,身畔也跟着一个背后灵。就算他施展轻功摆脱了,不到半个时辰,流沙总能神通广大地找到他。
久而久之,北冥也见惯不怪。只是
「你这次见到我没落跑了,终于有点长进啊。」北冥在茶馆喝茶,不幸又被活逮了。流沙搬了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刮噪道:「也好,你终于想通了,知道不值得花气力在没结果的事儿上。要知道这小城能有多大?一巷一弄我都摸熟了,你又躲能到哪里去。」
北冥揉揉眉心,认真思考一劳永逸的方式。
「嗯,对了,都过了好几天,那件事你可有认真考虑?」流沙接着问。
北冥无言。经过这几天,他很多次认真地考虑杀人『灭』口。
「你不会告诉我你忘记了吧?啧啧啧,年纪轻轻记心便减退了,这是早衰之征,可不是好现象啊。我这儿有条补脑的方子,给你好了;用杞子三钱、黄精二钱、女贞子三钱、猪脑一副、五碗水明火煲成一碗,喝前加点盐调味。功效很是显著,是两年前河北一个赤脚郎中教我的。啊,他还给我另一条秘方,我干脆也一气告诉你吧,别说我不够意思了。听好,方用乌梅三十粒、甘草二两、桑叶四两、桔 梗四两和铁观音茶四两煲水,早晚喝一碗。」
「这是?」疑惑。
「开声茶。」流沙笑开了颜。
「」杀气。
「咳咳,刚才是开玩笑的。」流沙打个哆嗦,陪笑说:「现在说认真,聘我作晌导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不考虑。」
「为什么?」流沙抱屈地叫:「不是我自夸,区区在下可是个人才啊,能挑能提,能言善辩。难道你忘了,昨天在市集买骆驼的时候,还是我在一旁替你杀价的耶。哼哼,不然你一定被人家当肥羊宰了。」
看着男人趾高气扬的脸,北冥回想当时情况。呵,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本来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但流沙来了硬是插上一手,而且还因为杀价太狠而激起公愤。市集内的骆驼贩子联合起来,七嘴八舌地讨伐流沙,盛况空前嘈吵。但流沙一人舌战群雄,而且最后居然赢了,硬是让贩子脸青唇白地把骆驼半卖半送北冥记得自己中途已经给吵得发昏,完全记不得是怎生离开市集的。
「咦?你的脸色怎么发白了?呵呵,一定是想孤身上路诸多的不便吧?我就说,有我作伴多好啊。一路上琐碎事有人打点,有问题也多个人出主意。无聊的时候,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就跟你说,聘用我是决计不会错的。」流沙絮絮地说。
光是最后一点就教他受不了!北冥倏地铁青了脸,决然起立离座。
但正当他拂袖而去,流沙长着厚茧的手蓦地按在他手背上。
那人出手居然如此之快,而且亳无先兆?北冥黑的眼眸掠过一丝异样,旋又回复淡然。
「我是很认真的。」流沙说着露出凝重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仍在找晌导,城守已然把榜文八百里加急送各到个边疆城镇了。但没有,找不到的,你这是白费功夫。死亡沙丘之凶险,连九死一生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除了我,这世上再也没别人愿意为你冒这个险。」
流沙的表情出奇地沉稳自信,跟之前市井轻佻判如两人。
北冥微一失神,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你猜猜看?」流沙露出招牌的痞子笑容,忽然把纸团塞到北冥手心,「我不来缠你了,你想清楚来找我。我现在住在城西大杂院。」
北冥看着男人潇洒而去,恺了半晌,摊开皱巴巴的纸团。
那是一幅潦草,但清晰的地图,打了标记的地方正是流沙的家。
城西是贫民窟,空气混浊,瓦砾颓垣。小孩光着身子在破烂的草檐下玩耍嬉戏,衣衫褴褛的妇女倚门呆立。
北冥走过狭窄转折,彷如迷宫般复杂的泥泞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流沙居住的大杂院。
小小的院落建在斜坡之上,北冥拾级而上,忽然看到几只白鸽冲天飞起,接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响彻云宵。
和煦的夕阳下,二十多个孩童聚集在小庭园的角落,正兴高彩烈地围着变戏法的流沙。
流沙站着临时架起来的戏台上,穿了一身泥黄色的宽大长袍,画了逗趣的大花脸。男人不时挤挤眉,弄弄眼,耸耸鼻子,逗得满堂哄笑。有时又突然一转身,一扬手,随着流水行云动作,轻抽淡写间变出一只又一只鸽子。
贫苦小孩几曾看过如此神乎奇技,不禁完完全全被流沙的风彩迷住了,一个个咧大嘴巴,看得津津有味。
北冥也站在稍远的地方观看。
流沙的鸽子好像无穷无尽,随意捏捏手指,或搔一下头皮,那间便能利落地变一只出来。没多久,台上堆着的架子、木桶、道具、都站满了鸽子,但男人还是不停的变。表演越到尾声,流沙的动作便越快,好像身上长出七八只手似的,看得人眼花撩乱。连北冥也不禁为那手挥洒自如的幻术感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