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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里外,五万葛逻禄骑兵已经倾巢而出,他们俨如从西方飘来的一大片乌云,没有什么阵势,只分为前、后两军。
“唐军的后勤已被我们袭破。他们士气已散!”数十名葛逻禄骑兵在反反复复向士兵打气,斗志已经燃烧,每个骑兵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兴奋与期待,战胜唐军,那就意味着百年的卑躬屈膝被一朝雪洗。
而对于唐军也是一样,天宝十年的怛罗斯之战。也正是一万葛逻禄雇佣军地临阵倒戈,致使唐军惨败,大唐最精锐的两万安西军只有数千人得以突围而出。
而现在,当年的背叛者已经强大,强大得可以和大唐一战,在某种程度上,这更是一次维护民族尊严的战役。
“杀!”葛逻禄叶护大吼一声,三万前军爆发出一片狂叫,马蹄声似平地起惊雷,又仿佛山洪爆发。裹挟着杀戮一切的野性。密密麻麻的葛逻禄骑兵呼啸着向唐军掩杀而来,就是这种滔天的杀气和冲击力。使他们在西域纵横杀戮,灭掉了一个又一个弱小的民族,使他地土地不断向南向西扩张。
‘三里……两里……五百步……四百步’,张焕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仿佛大理石雕塑一般,这时双方已经到了交战区域,两军顿时箭如雨发,在空中织成了一片箭网,两军各挽巨盾,抵抗着第一轮的交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葛逻禄骑兵已经冲到了两百步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他们狰狞的面孔和通红的眼睛,箭渐渐地稀少了,即将开始近身肉搏战。
张焕将战剑向前方一指,短促而有力地下令道:“陌刀军!”
两万骑兵仿佛序幕拉开一般,急速向两边散开,形成了双翼,斜刺里向葛逻禄军包抄而去,大军撤开,露出了中间的一万陌刀军。
这是西凉军最骁勇、最精锐地一支军队,是从近四十万大军中精挑而出,每一个人都身高臂长、力大无穷,在三年近似残酷的训练中,将他们打造成了一支钢铁般的队伍,他们身着重铠甲、手执两丈长的陌刀,列阵如墙而进。
但他们远远不是唐军的秘密武器,在陌刀军的身后是三排共五百辆霹雳战车,在经过数轮实战演习后,唐军终于确定了由陌刀军配合霹雳战车作战的阵型,陌刀军在前,霹雳战车在后,陌刀军是战车的保护,而战车是陌刀军的后盾和远距离攻击的补充。
‘一百步……’
陌刀军缓缓向前,如山一般凝重,陌刀横推,划出了一片雪亮地刀锋,后面地战车已经发动了,箭如暴风骤雨,从五百辆战车的箭孔中射出,车内地弩弓手配合默契,动作娴熟,五人一组放完箭后退下装箭,又一组上前放箭,再退下,第三组上前放箭,周而复始地轮流射击。
在每辆战车的周围各有三十名刀盾军护卫,防止敌军劈砍车轮。
箭雨在空中汇成一条条抛物线射向敌军,不断有葛逻禄骑兵中箭倒下。在箭雨中,他们开始分心,进攻的锐气也不是那般强劲,在一片片中箭倒下地同伴前,在唐军强弓硬弩的压制下,葛逻禄骑兵的进攻开始出现了犹豫。
“轰!”俨如惊涛骇浪相撞,葛逻禄骑兵终于冲进了陌刀军的阵营。当年葛逻禄人曾与安西军并肩而战,他们深知陌刀军的厉害。但那已经是久远的年代,在西域纵横二十年,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死亡终于来临,一片陌刀劈过,眼前血肉横飞,战马被削去脑袋,两条前蹄被砍断。人被拦腰劈成两段,血水迸射、内脏滚出,惨叫、哀号声四起。
如果说葛逻禄骑兵的眼神里充满了狼地野性,那陌刀军的眼神则是岩石,冷冰冰毫无表情地花岗石硬岩,一个士兵倒下了,立刻有另一个士兵补上,一排士兵被冲开缺口。立刻又有另一排士兵涌上。
“杀!”又是一阵刀光闪过,数百骑葛逻禄骑兵如雪崩般倒下,黑路隆咚的成排头颅,就在刀的劈砍下消失,但葛逻禄人异常顽强,他们改用长矛。企图在密密麻麻的陌刀军中挑开一条血路,暴烈的马队赛如风暴。
就在这时,葛逻禄骑兵的噩梦终于来了,‘蓬!’一片低沉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声音就仿佛两根木头在空中相撞,没有引起葛逻禄人地任何警觉,但唐军如岩石般冷漠的眼睛里却忽然闪过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三百多只如人头般大小的黑色瓷球从战车上飞起,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向三百步外最密集的骑兵队伍中落下,黑色瓷球上赤亮的引线在疯狂燃烧。已经到了尽头。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葛逻禄骑兵中猛烈地炸开了。气浪甚至将数百名骑兵高高抛起,尸骨横飞。大片大片地葛逻禄人在嚎叫与惨呼中尸首分离,数千人在这轮令人恐惧地爆炸中身亡,惊恐的战马披散着长鬃,悲戚嘶鸣,从乌云般的硝烟中脱离战场,在这战云兵火的背景之间,它们看上去就仿佛从地域来的鬼马。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猛烈的爆炸一次接着一次,让人喘不过气来,葛逻禄骑兵伤亡惨重,但更可怕地是巨大的心理恐惧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前方是高墙一般的陌刀军,现在唐军又有魔鬼般的武器,他们的斗志开始丧失,在唐军密集的箭雨中,终于有人调头逃跑,就仿佛雪山上一块小小石头的坠落,部分人的逃离最终引发了葛逻禄骑兵雪崩般的溃败……
张焕地中军位于一块高地上,五千铁甲骑士留在都督地身旁,远远望去,他们俨如从地面隆起的一座黑色丘岗,诚然,这五千骑兵是一股令人丧胆地钢人铁马和尖矛锐刺的雪崩洪流,清徐的微风,拂动着他们头顶上的旌旗,骑兵们只是静静地立着,没有命令,他们绝不轻率投入战斗。
张焕骑在马上凝望着战斗,葛逻禄人的前军终于溃败了,但他们的后军并没有迎上来接应,而是慢慢开始向后移动,他们显然也是被唐军的火药弹惊得胆裂心寒,准备要撤退了,不能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张焕的战剑再一次指向前方,断然下令道:“两翼骑兵冲击敌军后军。”
两万骑兵撤开了对敌人前军的压迫,象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刺向敌人的后军,这时唐军的阵势也开始发生变化,一排排的陌刀军向前推进,后面的战车缓缓跟随,战车里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敌军的后背,爆炸声不断在四散奔逃的葛逻禄骑兵中响起。
刀盾兵全线杀出,一浪又一浪地冲击失去斗志的敌人,此刻,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唐军,随着张焕一声令下,护卫他的五千精锐骑兵也骤然发动了,他们仿佛决堤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向敌人,成了压弯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葛逻禄自此全线溃败。
宣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六万唐军主力与五万葛逻禄人骑兵在神仙镇以西展开了争夺北庭的决战,唐军最终凭借陌刀军与霹雳战车的威力击败了葛逻禄人,此战,唐军杀敌三万余人,俘虏万人,只有数千葛逻禄人侥幸逃脱。
这一战以后,不仅唐军完全控制了北庭,而且葛逻禄人也由于此战精锐尽失,开始逐渐走向衰弱,两年后葛逻禄部落在回纥人的逼迫下,开始向西迁移,最后定居在阿姆河以西,成为了大食人的附庸。
第三百零三章 矛盾丛生(上)
大暑之下的汝阳城静悄悄的,地上仿佛起了流火,炙热将一切都卷走了,没有声息、没有犬吠,这里已仿佛是一座空城,往年的大暑天虽然比这还热,但大街上总归有求食的乞丐和走街窜巷的货郎,但今年什么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这是因为在炙热之下还隐藏着另一种更令人恐惧的气氛,饥饿和死亡,是的,从开春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未下一滴雨了,周围十几条河流随之断流,无数麦田枯死绝收,夏收已过,收成比去年锐减八成,但崔庆功对军粮的需求却比去年增加了三成,见机早的,在军队未封锁边境前已举家逃亡山南,见机慢或眷恋家园的,当他们已经开始面临死亡威胁时,崔庆功的大军已经封锁了边界,不准任何人逃亡。
比饥饿更可怕的是兵乱,当军粮难以为继之时,能采取的应对办法只有两条,一是裁减兵员;二就是士兵自食,很不幸,崔庆功采取了后一种策略,只供给每支军队一半的军粮,另一半由部将自己解决,这无疑是放开了军乱的口子,从五月开始,在淮北大地上乱军肆无忌惮地施虐暴行,奸淫、抢掠,甚至吃人,无数的流兵散勇成群结队地在城池与乡村间游荡,在暮色的掩护下进行他们的罪恶,甚至连地方官员也不放过,到六月中,被灭门的县令以上官员已达十三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