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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餐具中翻找着。他则在碗里打了六个鸡蛋,用叉子搅拌着。
“就是它。”他注视着她,“那个有红色把手的,把它拿过来。”
他切穿盖子,向她示范如何打开罐头。
“现在去把那只小平底锅从挂钩上拿下来,把罐头里的东西倒进去。”他对她说。
她闻了闻豆子,眼神中又充满了喜悦和怀疑。她把罐头里的东西倒进平底锅,舔了舔手指。她看着威尔往打好的鸡蛋里洒了盐和胡椒,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黄油,切了一小块放在铁锅里。他去吧台拿火柴,当他回来的时候,她正用手指蘸着碗里的鸡蛋,贪婪地舔着。她的精灵,这时又变成了一只猫,也把它的爪子伸进碗里,但当威尔走近的时候它又缩了回去。
“还没做熟呢。”威尔说着把碗拿开了,“你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在斯瓦尔巴特,我父亲的家里。”她说,“好几天之前吧,我不记得了。我在这里看见面包什么的,我就吃那个了。”
他点燃煤气,等黄油融化了,把鸡蛋倒进去,让它铺满锅底。她的眼神贪婪地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看着他把鸡蛋在锅的中央堆成柔软的小山,又倾斜着锅,好让生鸡蛋流到锅底。她也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脸、正在忙碌的双手,还有他光着的肩膀和脚。
鸡蛋饼煎好了,他把蛋饼翻个身,用铲子从中间切开。
“找几个盘子来。”他说道,莱拉顺从地照办了。
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后好像还是很听从吩咐的,于是威尔又让她到小饭馆前清理出一张桌子。他把饭端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副刀叉。他们一起坐了下来,觉得有点别扭。
她不到一分钟就吃完了她的那份,然后等着威尔吃完,她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拉扯着编织坐垫上的塑料线。她的精灵这会儿又变成了一只黄雀,在桌子上啄着那看不见的面包屑。
威尔慢慢吃着。他把大部分的烘豆都给了她,尽管如此,他还是吃得比她慢。他们面前的港湾,无人的大街边的路灯,夜空中的星星,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好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了。
他一直注意着这个女孩,她纤细而结实,刚才打起架来像一只老虎那么凶猛。他的拳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块青紫,她并不在意。她的表情中搀杂着天真幼稚——当她第一次尝可乐时——和一种深深的忧郁和警惕。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她的头发要是洗过了的话应该是暗黄色的,她很脏,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是好多天没洗过澡。
“劳拉?拉拉?”威尔说。
“莱拉。”
“莱拉西尔弗顿?”
“对。”
“你的世界在哪儿?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她耸耸肩。“我走来的。”她说,“雾很大,我不知道到了哪里。直到雾散了我才知道,至少,我知道我离开了我的世界。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到了这儿。”
“你刚才说什么尘埃来着?”
“尘埃,对。我要找它。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人,也找不到人打听。我以前来过这里我不知道,三四天了,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但你为什么要找尘埃呢?”
“特殊的尘埃。”她立刻说,“当然不是普通的尘埃。”
那只精灵又变了。眨眼问他从黄雀变成了老鼠,一只红眼睛、浑身漆黑的健壮的老鼠。威尔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女孩看见了他的眼神。
“你有一个精灵。”她说,“在你的身体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有,”她接着说,“你只能是人。你一定曾快死了。我们见过一个小孩,他的精灵被砍掉了。你不是那样的,即使你不知道,你也有一个精灵。我们一开始看见你都被吓着了,好像你是一个恶鬼之类的,但后来我们发现你根本不是。”
“我们?”
“我和潘特莱蒙,我们。但是你,你的精灵和你没有分开。他就是你,是你的一部分。你的世界里没有人像我们这样吗?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精灵都藏起来了?”
威尔看着他们俩,那个瘦瘦的浅色眼珠女孩和坐在她怀中的黑老鼠精灵,他觉得自己非常孤单。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他说,“你打算待在这个城市里吗?”
“我不知道。我得努力找我要的东西,这个世界里肯定有院士,肯定有人知道跟这有关的事情。”
“可能不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从一个叫牛津的地方来的,那里就有许多院士,如果你要找的是这些人的话。”
“牛津?”她叫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你的世界也有一个牛津吗?你不可能来自我的世界。”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我的世界里也有一个牛津。我们都说英语,不是吗?我们还有别的相同之处,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你是怎么过来的?是有一座桥?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就是空中的一个窗口。”
“带我去看。”她说。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他摇摇头。
“现在不行。”他说,“我想睡觉,再说,现在还是半夜呢。”
“那明天早晨带我去看!”
“好吧,我会带你去看的。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自己去找那些院士吧。”
“那容易。”她说,“我知道关于院士的所有事情。”
他把盘子摞起,站了起来。
“我做了饭,”他说,“所以该你洗碗了。”
她看上去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洗碗?”她不屑地一笑,“那儿躺着成千上万只盘子呢!再说我也不是仆人。我不打算洗碗。”
“那我就不告诉你去牛津的路。”
“我自己找。”
“你找不到,它是藏着的,你不可能找到。听着,我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能待多久,我们要吃东西,这儿有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但吃完了我们得把这个地方收拾干净,我们应该这么做。这些碗你来洗,我们要对得起这个地方。现在我要去睡觉了,我用另外一个房间。明天早晨见。”
他进屋去了,从他的破包里取出牙膏,用手指刷了牙,然后倒在双人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莱拉等到确信他已经睡着了以后,拿着盘子进了厨房,把盘子放在水笼头下面,用一块布使劲擦,直到它们看上去干净为止。刀叉也是如此。但这个步骤对煎鸡蛋的锅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她拿了一块肥皂来擦,又笨拙地抠了一会儿,直到她认为差不多干净为止。然后她用另外一块布擦干它们,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水池边的架子上。
她还觉得渴,她还想尝试打开一个罐头,所以她又打开了一听可乐,拿上楼。她在威尔的门外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她踮着脚尖来到另外一个房间,从她的枕头下拿出真理仪。
她不需要靠近威尔就可以问他的情况,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所以她竭力蹑手蹑脚地转动威尔房间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海边有一盏灯,灯光向上照进房间,又从天花板反射下来,她就在亮光中注视着这个熟睡中的男孩。他皱着眉头,脸上都是汗,闪闪发亮。他矮壮结实,当然他还没有长成大人,因为他比她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但有一天他会变得强大有力的。如果能看见他的精灵会容易得多!她想着那可能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还没有固定的形状。不管那是什么形状,它会表现出一种野性、礼貌和忧郁的性格。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在路灯的光亮中调整了真理仪的指针,放松意念,在心中问了一个问题。指针开始在仪表盘上停停转转,令人目不暇接。
她问的是:他是谁?朋友还是敌人?
真理仪上的答案是: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当她看到这个答案时,立刻感到了轻松。他可以找到吃的,还可以带她去牛津,那都是很有用的本领,但他原本也可能懦弱,或不值得信任。杀人凶手是有价值的伙伴,她感到和他在一起就像和披甲熊伯尔尼松一样安全。
她把百叶窗的叶片调到和敞开的窗户相对的方向,这样早晨的阳光就不会照到他的脸。然后她踮着脚尖走了出去。
第二章 在女巫中间
女巫塞拉芬娜·佩卡拉在伯尔凡加把莱拉和其他的孩子们从实验站拯救出来,又一同飞到斯瓦尔巴特群岛,现在她却陷入了一个大麻烦。
在斯瓦尔巴特群岛的阿斯里尔勋爵逃跑了,他逃跑时产生的气流把她和同伴吹到了远离群岛数英里的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