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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池关
令仪赫然抬头,手中的暗器松了又紧,那道声音清脆明朗,虽然已经几年不闻,却能瞬间判断出是谁。
“朝阳?”
屋子里一片寂静,竹香萦绕,对方隔了良久答道:“是我。”
令仪我问你,皇叔为你挑选的驸马,你都瞧上了谁?
令仪,那些莲蓬都是本姑娘千辛万苦的摘回来的,你到底在挑什么!
是啊是啊,很美,真是天高任鸟飞啊,不过真想见识一下你所说的青山绿水。
你说,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过往的相处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现,红衣翩翩的少女神采飞扬,两人总是腻在一起,少女清脆的声音总是不厌其烦的叫着‘令仪’‘令仪’,如今想来,却有隔日之感。
令仪的喉头突然有些干涩,她卷起竹帘,下床往人影走去,却被另一道长长的竹帘后的人影阻止。
“令仪,别过来,我无颜见你。”朝阳的声音中甚至有软弱的恳求之意。
脚步一顿,令仪站在人影的两步之遥,中间隔着竹帘仿佛将她们隔在了永不能见忘川彼岸,她学着朝阳,也半跪着坐在竹席之上,玄袍的衣摆散在两旁。
两人无话,大概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除却那一道竹帘,两人之间隔着的太多,随着这一场战事,很多以前不能明白的往事便全都明了了,华妃之死,先帝之死,江左水案,天吴异动,以及,君令仪和君令涧为何会在层层护卫下依然中了迷龙草之毒。
竹帘那边的人微微一动,调整了一下坐姿,涩然的开口说道:“令仪,你还记不记得我带你第一次出宫?”
“嗯,记得,你在我面前说碎玉公子如何的丰神俊朗,如何的翩然出尘,同世家贵族的公子们都不一样。”
“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倾城姑姑的桃花宴?那时候我们还蒙了眼捉迷藏。”
“嗯,记得。”
“其实后来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我,抱着你的也不是我,你猜猜是谁?”
“不是你?”令仪讶然抬眉,“是谁?”
“就是现在领军往华池关赶的林冬荣啊。”
是他?心中有些诧异,但是突然提到华池关让两人之间刚刚轻松的气氛有一些凝滞,但是很快被打消,因为对面的人接着问了。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乔装打扮之后到太学去参考?”
“记得,你抢了雅公子的玉牌扮了他的样子进去,我拿了齐小侯爷的玉牌进去。”
“凭什么说我的时候就是抢,说你自己的时候就是拿?”朝阳的声音染了几分笑意,“我记得那时候你考了第一,我考了倒数第一,齐小候爷得意了整整一年,直到下一年考试雅公子重新考回第一他才低调了。”
令仪也轻声笑了,“你怎么不想以想,为何雅公子会愿意将玉牌交给你?”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朝阳的声音黯淡下去,她不仅知道了当年雅公子的心意,也知道了很多事情,为何皇叔亡去之后,总会让她带着点心去陪伴他们姐弟二人,为何为何父王会同意裴颜之的婚事,那不过是他们两人之间野心的互相成全,为何要举家迁到越地,不是因为让南北商事更加畅通,而是为了躲避皇室的眼线。
当初到了越地之后才发现这背后藏着那么多惊涛骇浪的秘密,她怒过骂过哭过,甚至想要独自一人重回皇城,但是回了皇城又怎么样?哪里没有了禄王府,没有了慈祥的父王和脾气跳脱的母亲,没有了优雅华贵的裴公子,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的她看着以前对自己百般宠爱的丈夫突然之间变的冷淡不耐,她不是不绝望的,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对夫婿的期望是‘状元之才,名将之勇,心怀天下的有志男儿’,但是后来发生的这些颠覆了她心中全部的世界。
长久的寂静让令仪抬头,她看向竹帘对面的人影,好像能感觉到朝阳心中的压抑,不由出声询问,“朝阳?”
“令仪,对不起。”再开口的朝阳说话带着鼻音,“但是他是我父王,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令仪的身形一僵,淡然的开口道:“朝阳,我也有家人。”
“每一个人都有家人,北营南军的将士们也有家人。”
朝阳顿了顿,好似令仪的这句话突然让她有些尴尬,“令仪,父王执迷不悟,我劝不了他,只有护他。这场战事看起来是是父王和韩家筹谋依旧,声势浩大,但我知道,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赢了。”她的声音突然放低,好像是为了防止被谁听见,“但是令仪,我知道皇叔早就疑心父王,他不可能没有任何防范就归天,而且平南王叔至今没有消息,我猜他一定是在等时机给父皇致命一击。”
令仪的心慢慢的变凉,她的背脊挺的笔直,她冷了声音,“那又如何?朝阳,你先是跟我说我们少时的情谊,让我放松心防想要从我口中探出消息,再是像我示弱,你是以为如此我就会对这场战事掉以轻心吗?”
“不是的令仪!”朝阳探过身来,从竹帘下握住令仪放在身前的手,“我是想来看看你。”
令仪任她握着手,没有任何动作,短暂的时间对方又把手缩了回去。
“令仪,我先走了,以后相见便是在战场上了。”轻声的叹息,“你放心,你的下落只有我知道,我截了探子传来的消息,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军中。”
令仪木然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怕对方在黑暗中看不见,僵硬的‘嗯’了一声。
人影翻过窗户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晚风吹了进来,竹帘微微的晃动,朝阳在她手心写字时留下的余温随风散去。
从梁上跃下一道黑影,是玄七,她半跪在令仪身后,“殿下。”
“谁放她进来的?”
“是明若统领,但是在她进来的时候已经下了毒,若是对殿下不利,马上就会毒发。”
令仪侧首,“她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在她身后跟着两人。”
令仪起身,没有再言,此时天快明了,已经有鸡鸣声远远的传来,玄七知道她不会再睡,便燃起了烛火,下去准备早膳去了。
不多时脚步声却又重新传来,明若在外面禀道:“殿下,林将军接到华池关的急报已经带着大军走了。”
“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他只说殿下不必忧心,有他在华池关定然无事。”
虽然林冬荣如此说,令仪却不可能不忧心,她的行程竟然如此轻易的暴露,不敢保证地方会不会得到其他的线报,匆匆的用过早膳,一行人也往华池赶去。
*
华池关守护的城墙虽然已经败落,但是因为前朝的戍边,华池关的不远处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越地过来的商人货物多在此地周转,竟然还有几分繁荣之态,而且南方建筑精巧,小桥流水,柳枝依依,煞是美丽。
但是美则美矣,却有些荒凉,这里是反军通往大胤腹地的关卡,聪明的人早早的带着家眷便逃亡了内地,大军一路上避开主道怕扰了百姓,令仪自然是不知道现在逃亡的情形。
这场战事起的突然,虽然禄王以江左之祸为师出之名,但是君令涧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在战事初现端倪的时候就昭告天下,条条列列的陈述着反军的罪证,后来禄王亮出的师出之名就显的软弱无力强词夺理,所以就算民间有对皇室的微词,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令仪赶到华池关的时候时值正午,华池关一片安静,大军已经就地驻扎,早到两日的军队和后面赶到的军队像是铁壁一般将关口固若金汤的护了起来。
主帐中,林冬荣将令仪让到主位,一群人先齐声的拱手道:“殿下金安。”令仪抬手免礼,一群人又围着华池关的地势图研究开来。
原来是昨夜林冬荣接到华池关的急报,言道前方斥候明明发现韩家军入了天险丛林,却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动作,就像鱼入大海没有了踪迹,而林冬荣布下的阵法机关更是完全没有被触碰。
其中一个小将言道:“明明将军故意布下圈套,让他们以为我们会晚他们半日赶到华池关,为何他们竟然没有来攻打华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