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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郎是我爱的人啊!我怎么能忍心?我舍不得——”陆夫人再也忍不住泪水。
曼疏也不惊慌,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夫人真的是因为没有自信才不敢告诉尊夫的吗?”
陆夫人瞠目而视。
“失忆大概是这世上最好用的理由了。忘了,就一了百了,谁也无法责怪。但是,那些没有失去记忆的人怎么办?自欺欺人?忍气吞声?”
曼疏轻轻的笑声,像脆裂的冰。
“遗忘本身就是一种罪。这是你们共同的罪孽,谁也不能替谁遮掩,谁也不用替谁开脱。人在做,天在看。欠了债,始终是要还的。”
陆夫人如遭雷击,呆坐半晌,颤抖着起身离开了。
曼疏目送她仓惶的背影,面无表情。
每个人心底都有个妖魔,放纵过一次,就很难再关回去。
它让你尝到了甜美的滋味,你却不肯给它自由,那么,自然要承受被妖魔啃噬的痛苦。
不过,她刚刚最后对陆夫人说的话,是什么里面的台词来着?
好像——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再找来看了。
起身准备回房看看桑桑,却看见青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曼疏轻轻施礼。
青容还礼,道:“刚刚看到陆夫人出去,过来看看。”
“怕我欺负了她?”曼疏淡淡问道。
“你不会。”青容也淡淡的回答。
曼疏动了动眉角,为着这样的信任。
相顾无言了了片刻,曼疏笑出来,清浅的,宛如莲花初绽。
“桑桑也快醒了,一起去看看吗?”
“好。”青容缓缓跟在曼疏身后,目光温煦。
“说起来,那位陆英师兄状况如何?听桑大娘的意思,好似很严重,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月华门中没有紧张的气氛,陆夫人虽然郁结,却也不是因为丈夫的身体。
青容没有作声,曼疏侧首,见他面上似有一丝尴尬,心中了然。
“女人的心,有时候可以是很硬的。”转过头去,无声的微笑。
“被劈碎了右肩,内伤被调理得很好,外伤太重,只能来此求助。”
曼疏眼神一冷。
“你们不该用这个理由去让桑大娘回来的。”若是她真的心软回来,该有多么尴尬。
青容无声,只握紧了拳头。
同门虽然思念,却还有机会可以去看,去等。
但是师父
他们是亲人啊,虽然明白师姐心中的苦,但是,这样的抛弃,让人怎么能够平静!
曼疏叹了口气,这些人情胜骨肉,思之切,必然怨之深。
至少,祁安的那些家人恐怕不会牵挂她至此。
“理由有很多,不如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让桑大娘回来?”
青容的眼睛好像有些发亮,曼疏不自觉地一抖——不要这样没有理由的信任她啊——
十五
曼疏很适应月华门的生活。
桑桑留下来让薛华子很欣慰,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让青容收了桑桑作徒弟,择日拜师。这阵子,桑桑跟在他身边打入门根基,曼疏便有大把的时间空闲下来。
她很习惯于这样简单平静的日子。
习武,练气,刺绣,帮丹朱做饭,晒药,在可以的范围内借了一些医书来看。
丹朱见她有兴趣,便在晒药时慢慢教她分辨草药的种类和功效,也说了一些基本的入门医理,有时甚至饶有兴致的拉了她一起配一些养颜美容的方子。
曼疏的母亲极善食疗,曼疏虽然学不到十分,但是食谱却记了很多。
两个人教学相长,又性情互补,感情渐渐深厚起来。
有时候,曼疏看着丹朱,会想起当年硬拉着教她化妆的那个同事,同样的热情温暖,让她忍不住微笑,并想念。
薛华子很赞赏曼疏的天分,问她要不要入门。
曼疏考虑了一下,对他说,她确实对医术很有兴趣,但不愿受束缚,虽然月华门并不是个门规森严的地方,但还是有违她的本性,所以真的非常遗憾。
薛华子慈蔼的看了她半晌,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医家本就是为了兼济世人而存在的,并不一定要有什么身份才能学,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下一同研修医道如何?
曼疏答应了。
她很感佩与老人的仁心和包容,这样的涵养与他闻名于世的医术足以相称,这是个真正的医者。
就这样,曼疏开始潜心学习。专心于医道,却不荒废其他。
这世上的事物息息相关,很多门类是相通的。
前一世的痛苦过于深刻,让曼疏对于如何弥补人体的残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她用刺绣来训练自己双手的稳定和精准,也持续练功让身体更加强健。
这个时代,手术还不是件平常的事情,人们对切割身体有着莫大的恐惧,但是,总有一天,当她的能力可以做到的时候,她会需要这些良好的素质。
这天,曼疏同丹朱一起在院中晒药。
本来谈笑风生的丹朱忽然脸色一沉,曼疏偏过头去,见到陆夫人搀扶着一个微带憔悴的中年男子进了院子,心下了然。
丹朱快手的把剩下的药材摆好,拿起簸箕转身便走,曼疏便也跟了上去。
“曼疏姑娘,请留步。”陆夫人见状忙叫道。
丹朱脸色不豫,转过身来待要开口,曼疏轻轻拉住了她,微笑着摇摇头。
丹朱咬咬唇,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曼疏敛了笑,转身面对那夫妻,道:“若是不嫌弃,到我房中喝杯茶吧。”
月华门并不大,少时,几个人就坐在了曼疏房中。
这也是桑大娘的房间,曼疏住进来之后,房中摆设一如既往,未曾稍改。
陆英许久没有来过这间房,此时一见,竟然半晌无法言语。
曼疏也不开口,只静静的给每个人倒上一杯茶。
“荑妹她现在好吗?”等到茶几乎凉透,陆英才憋出这么一句,语气惶然。
曼疏抬眼看看这对虽人到中年却仍颇有光彩的俊美人物,微微眯起眼睛。
手指抚摸着青瓷的杯口,她慢条斯理的开口:“人生至苦,生离死别。她与丈夫生离,与儿子儿媳死别,您说,她好么?”
陆英面色惨白,陆夫人更是摇摇欲坠,被陆英轻轻挽住。
曼疏看了,嘴角微扬,却无笑意。
对坐半晌,陆英长叹一声,在陆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今时今日,我已无面目再见她们祖孙,若是日后姑娘见到师妹,请告诉她,我这一世欠她的,来生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还她。”
曼疏微笑着行礼送他们出门,“您能有这份心,我代桑大娘谢谢您。”
言语有礼,表情诚挚,无懈可击的讽刺,让那夫妻俩人仓皇离去。
斜斜倚着门,看着那双背影,曼疏的笑容变得讥诮而冷漠。
这一世被害了一辈子,还要奉上下一世?
你凭什么呢?
“说的好!”促狭的男声自背后响起,还搭着做作的掌声。
曼疏转身,蓦然怔愣。
飞扬上挑的凤目,充满了妖异而邪气的美丽。
那异常熟悉的双眼,仿佛瞬间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唤醒了前世那些致命的痛苦记忆。
曼疏皱紧双眉,又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一双眼睛罢了,其他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相似的容貌或灵魂比比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镇定了下来,她淡淡的开口:“这屋子有门,若非宵小匪类,还请阁下遵守人的礼仪。”
那男子听了,笑得极为放肆,凤眼瞬间明若烈火。
“多谢赐教,下次我会记得的。”
“恕不远送。”曼疏径自去收拾桌上的残茶。
男子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竟然很听话的离开了。
曼疏也不去在意。
遗忘,对某些人来说是罪孽,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慈悲。
拿起手边的绷子,曼疏开始继续未完的刺绣。
十六
浮沉,摇晃,迷蒙着,仿若被囚困在深深的水底
惨白的月亮弯成狭长的一道,像一道巨大的伤痕,又好像什么人巨大的眼睛,窥视着人间,投下破碎的,冰冷的光影。
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乌黑的长发蜿蜒流淌。
疲倦,寂寞,恐惧,窒息,如同很多个相似的夜晚,将她的身体束缚捆绑着,完全无法移动。
恍惚间,她看见了那双眼睛。
血红的,燃烧着诡秘而妖异的烈焰,黑凤蝶一样的睫毛斜斜上挑,展翅欲翔。
她看见泛着锋利蓝光的冰冷针头,将不知名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