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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响唐璜一南一北沿着崖顶寻找,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转回来,都有收获:李响找着一个岩洞,唐璜居然找到一幢木屋。说到去哪时,大家都觉得木屋来得蹊跷,心中没谱。
正说着,上游又漂来大树,常自在甄猛毕守信云申分头赶到。说到木屋,云申惊喜道:“对了!……”
李响不爽道:“对什么对?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甄猛哈哈大笑。原来云申犯了犟劲儿,一定认为叶杏一行没得救,因此是跟来嘲笑李响的。李响哭笑不得,气道:“自找丢脸!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贱人。”
云申无话可说,只好当说的不是他,兴高采烈跳回到被打断之前,惊喜道:“……对了!那是山中猎户的进山的落脚处。他们在安全地带搭筑木屋,也是为了方便有进山的人躲避猛兽、风雪,若是到了那里,恐怕粮食蛇药便都有了着落。”众人怎不大喜,立时做了两副担架,抬着怀恨与那微须汉子前去投宿了。
那木屋并不多大,不过是五六步深浅,纯以整根圆木搭筑,结实坚固。门朝外开,并没有锁,只有三个不同位置的销子,果然是防兽不防人的。唐璜开了门,先进去一看,屋中摆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头堆砌的矮炕,上边扔着一床脏兮兮的被褥。木炕对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劈好的柴禾,顶上放着火镰火绒两只木碗,墙上挂一口锅,一把柴刀,屋角一口石灶。
十一个人进屋,屋子就有挤得转不过身了。众人将怀恨微须汉子放上炕,云申蹲下身来,挨个抽动木炕底下的木头,抽到第五根时,木头一晃,海湾粗细的一截木头应手而出。抽出半尺长,露出一个洞。云申伸手进去一摸,拉出一个木盒,打开来看时,边上是两个小瓶,一瓶蛇药,一瓶金创药;其他空间,却是沉甸甸的一大块熏肉。
李响常自在大声欢呼。唐璜重新给怀恨拔毒上药,云申拿着金创药迟迟疑疑的不知该不该给那微须汉子救治。那蓝衫公子见他这样,祈求道:“真人……求……求你救救他……”
那微须汉子却比他有骨气得多,咬牙道:“主人,你不用求他!我……我撑得住,休息一晚就没事了!”李响听他说得可怜,气道:“云申,你干吗还不给他上药?你一个出家人,见死不救算怎么回事?”走过来,劈手夺了药瓶,跳上木炕给那汉子上了药。
云申不甘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就胡乱救人?这两人是官府通缉的邪教妖人,这人绰号九命无算杀人王,你们救了他,不知他又要杀多少人!”
李响赞叹道:“好猛的绰号!我喜欢!”
叶杏道:“该不该杀,救了再说。”
这话说来简单,可是云申听了便是一愣。这样走一步看一步的做法,竟然颇得道家无为之真髓。不由闭了嘴反思。
于是众人便在灶上升起火来,将外衣脱下来烘着。接雨水刷了锅,又新接了水,用柴刀将腌肉切碎煮汤。天色黑了下来,木屋中只有灶火闪烁,众人困顿一天,闻着渐渐飘起的肉香,这才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活着的。
大家都找着舒适的姿势坐下来,云申经刚才一事,叹息道:“七杀,我服了你们啦。”视线一一扫过八人,叹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血剑令把你们说得卑鄙无耻,可是从我见到你们,你们的一些作为,却是连许多自诩大侠的人物都要自叹弗如。平天王、国寿王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一说么?”
舒展笑道:“现在你想听了?”还记得玉皇顶上不由分说的情形。
云申苦笑道:“我想自己再做一次判断。”
忽然那公子道:“我……我也想听……”
李响几人面面相觑。唐璜搅动肉汤,道:“时间还有的是啊。”
李响耸耸肩道:“那就说罢!”
于是各人便顺次说了昔日往事:李响下天山、叶杏逃婚、舒展兰州开妓院、常自在关外习武、赌斗唐璜、怀恨七上七下少室山、甄猛咬死平天王、三救董天命……说到董天命给活活吓死时,云申颓然变色,道:“竟是这样……”他本身其实也算得上侠义,这时听说那盖世英雄的结局竟是如此窝囊,不由也起了天命难违的意思。
忽听那微须汉子嘶声道:“是……是你们?”众人回头看时,只见那汉子苍白脸上泛起血色,瞧来极是激动,又勉强压抑。众人瞧着奇怪,再去看那蓝衫公子时,却见他脸上血色褪尽,额上刘海簌簌发抖。
李响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白脸么?”
那蓝衫公子下巴颤抖,强笑道:“是……是啊……我是不应该激动的……”可是神色却越来越僵。忽然那微须汉子叫道:“主人!”单手将他拉低,伏在他耳畔上低语几句。
那蓝衫公子一愣,道:“行么?”
微须汉子点头道:“让我试试吧!”挣扎着要起来,蓝衫公子连忙扶他。唐璜叫道:“你干什么?你别乱动,伤还重着呢。”
那微须汉子却已下地,脚在地上稍稍一沾,膝盖无力,就势跪倒道:“七杀各位英雄在上,小可有一不情之请,尚请各位成全。”他体质特异,为人最是硬扎,因此才有“九命”之称,这时包扎伤口后,行动困难,说话倒是已经利索了。
他这一跪正对着李响唐璜,却见唐璜专心熬汤,看都不看他一眼;李响嗤笑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七杀其他人也东张西望,没有理睬。
微须汉子不料直接吃了闭门羹,脸上本已由了血色,这时候也不由得又加深三分,大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为难,但也必须请各位出手相助了。”
叶杏看他是个不点不透的笨人,只好扬眉道:“事关重大是你的,帮不帮忙是我的。你什么事都还没有说,先跪下来,这是在逼我们么?”
甄猛说明道:“我们最恨人跪!有话站起来说。”那主仆二人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公子慌忙又把微须汉子扶坐在炕上。李响微笑道:“说吧!”
那微须汉子失了锐气,这时鼓气余勇,道:“如今,我主仆落难,在下重伤之余,恳请各位保护我家主仆。”
叶杏笑道:“保护说不好,不过起码下山之前,包你们平安无事好了。”
那微须汉子道:“请护送我家主人回到家中,确保安全!”
李响摇头道:“不干。”
那微须汉子道:“事后必有重谢。”
李响摇头道:“不干。”
那微须汉子道:“并不很远。”
李响摇头道:“不干。”
一个诱得急,一个回得快,干脆得不得了。那微须汉子气得都快哭了,道:“为什么?”
李响正色道:“不喜欢。”
那微须汉子怒道:“须知救人救到底,帮人帮到彻!你们扔下我们不管,追兵再来,我不能动手,我家主人不会武艺,岂不是坐以待毙?到时候,你们不良心有愧么?”
李响道:“不愧。”
微须汉子气到无语,舒展笑道:“这位大哥说话真是风趣,我们救人最后还救出心病来了。”李响点头道:“对呀!我们看你们是弄错了一件事:咱们七杀做事,帮忙也好,不帮忙也好,因为是我们动手,所以要由我们来决定。不要命令我们,即使那个命令是以请求、哀求的形式发出的。”
旁边云申“啪”的一拍大腿,他本来觉得方才这几人的表现未免太不近人情,可是这时候想来,居然又是有道理的。
那微须汉子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响端了木碗,吸溜吸溜的尝了一口汤,叹息道:“好香!”盛了半碗给叶杏,叶杏一愣,道:“谢谢……”
李响道:“少废话,喂和尚去!”
叶杏大怒,伸手给他个爆栗,夺了碗上炕。这边还有一只碗,唐璜盛了递给微须汉子,那汉子谢了,转手递给蓝衫公子,李响看他恭敬,微微冷笑。
蓝衫公子点头道:“我……我明白了……”却将肉汤推还给微须汉子,自己道:“那……那我就把我们的情况说出来,请几位……决定一下……能否帮我……”
微须汉子一愣。七杀虽不说话,却相对微笑。蓝衫公子转身问云申道:“他们说我是……邪教妖人?官府通缉?”
云申点头道:“不错!”
那公子耸肩低头,苦笑道:“其实……他们也并非胡说八道……”
微须汉子叫道:“主人!”
那公子摇头道:“在说这个故事前……我还是应该先介绍我自己。李大侠、叶姑娘,都曾问过我的名字,可是我都不说……因为我的身份特殊……”一边说,一边撩起左颊上的刘海。
众人这才看到他的那只一直遮挡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