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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把他的工作室当自己的。
他就低下头去了,隔了几秒,想起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票,又抬头,把本子阖上,说:“我已经忙完了。”
“是么?”她翻资料,边扭头看他,“你最近工作的时候都没有戴眼镜了。”
“视力好像变好了。”他清淡地说。
心里却想,请她看电影算不算是追求?
以前他的生活里只有工作,没事也要找出事来做,成天对着数据;可从几个月前开始,不是这样了。
“什么案子?”他放好笔记本,转身去洗手。
“城中村的。”
水流声哗哗的,言格认真洗手。
她是HK律政史上最年轻的大律师。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多少有钱人重金排着队求她打官司。城中村贫民窟的当事人,也只有她这样另类的大律师会在意。
以往提到案子,她都会精神抖擞,可这次,眉眼之间带了一丝严肃的愁容:“上个月全HK城都关注许莫和淮如的两个案子时,深城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生活在HK的女人林芝,怀孕两个月,回深城探亲,在地铁站被8个年轻人围殴致死。”
说到这儿,再想起看到的现场视频,甄意无法用言辞形容内心的悲愤。
打人的是一群年轻人,他们殴打,暴踢,猛踹猛踩,甚至淋尿;他们残暴,嚣张,病态,疯狂,视频里那无辜女子的惨叫在脑子里回荡,久挥难去。
甄意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言格,那件事发生后,很多人往我的邮箱写信。有一个深中毕业,现在念法律的,说她哭了整整一晚上。”
甄意咬咬牙,眼睛红了:
“要是那天我刚好在场就好了,一定抽死这帮畜生!”
言格洗完手,关上水龙头。
警察,律师,记者,她做这类工作太久,遇到相似的事情太多,可她依旧没有习惯。
他道:“甄意,因为从不会习惯,所以你才格外可贵。”
没前文的一句无厘头的话,甄意却听懂了。
她愣愣半秒,不太好意思,道:“很多人都和我一样的。”可说完,又难过起来,“言格你知道吗?地铁站里那么多来往的行人,偏偏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视频里好多人路过,有的还停下来观望,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结果,那个女人就那样被活活打死了。”
言格回身,解释道:“这种现象其实很正常,是社会心理学的bystander effect旁观者效应。”
“什么?”甄意不太理解。
“这是一种违背常理的心理效应,人们通常认为发生紧急情况时,在场的人越多,受害者得到帮助的可能性越大。事实则刚好相反,旁观者的存在会抑制个体的利他行为。现场人越多,人们就越倾向于袖手旁观,受害者获得帮助的可能性就越小。”
言格抽了张纸巾,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擦手,说,
“心理学家做过很多实验,无一不证明,发生紧急事件时,提供帮助的可能性和及时性,都会随着在场人数的增多而递减。”
甄意愣住,不能理解:“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缓慢地念出一个词:“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责任扩散。
如果单独一个人在场,他会觉得有责任帮助受害者;可如果很多人在场,责任会扩散出去,不再是一个人。在场的人越多,责任扩散越严重。人们总想着,或许下一秒,别人就会提供帮助了。人越多,自责和内疚感就越低。”
“只是这样吗?”甄意问,“可有些时候人们单独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帮助啊。”
言格把纸巾扔进垃圾篓,回眸看她,眸光深深,认真而专注,道:
“其实从发现险情到行动上救人,是一个很复杂的心理过程。
首先,路人要注意到这件事。比如那个视频里,有的地铁乘客想着心事匆匆而过,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这些人在围殴一个女子;
其次,注意到之后,路人要判断它是否为危急情况。有人会以为是同龄人开玩笑,就漠然路过;因为如果冲过去介入,却是自作多情,那就太尴尬了;
然后,判断情况不对时,路人需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他们不明真相,想通过周围的人来判定,可周围的人也不明真相,结果所有人心中怀疑,却依然不明真相。时间就在这样的犹豫中过去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即使路人确定有危险发生,他也要在心里衡量救人的风险和所要付出的代价。他或许会负伤会死亡,或许被诬告,或许救人方式不对导致恶化,这一切他都会在意识或潜意识里考虑。”
不徐不疾地说完这样长一段话,他停了几秒,才道,“正因如此,见义勇为者才格外珍贵。而对其他袖手旁观的人,道德谴责也无济于事。”
甄意默然。
良久,道:“可见到这样的事,还是很难过。大家围观着,不去救人,太悲哀了。还有你说的这个旁观者效应,听上去好悲哀。”
“的确,不止是HK,还有国外,每个地方都会发生由于旁观者效应而引发的悲剧。”言格靠在桌边,道,
“其实,如果不小心沦为被害者,可以掌握一点求救方法,从人群中挑出一个看上去正在关注案发,有体力,最好有同伴的人,指定他帮助你,明确告诉他带着众人一起来救你。”
甄意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便道:“嗯,以后我多宣传宣传这个方法。”说完,她由衷地说,“言格,你好厉害。”
他微愣一秒,轻声回应:“这些都是基础,学这个的都知道。”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她习惯性地歪头,深深地看着他,
因为心里感激而感动,所以说出来的话格外真诚而真心,
“你总是在我困惑迷茫的时候,告诉我我不知晓却应该知晓的东西。让我豁然开朗,又给予解决途径,让我充满希望。所以,
言格,有你真好。”
她如此直白的一番话叫他心跳不稳,口袋里的手掌微微握起,不知该如何回应;认真思索后,又觉得是他要追求她,所以,他是不是也该这样直白地像她表达心意。
可这个想法叫他莫名紧张,呼吸稍稍不顺,竟想不出该说的词。
最近一次敢和她说心意,还是那次她从崔菲家跑去HK大学,神志不清的时候。要么就是开启医生/病人模式的时候。
当她正常而清醒地在他面前,他便有些无措。
或许,回应一句:甄意,有你真好。
一番心理建设后,言格抬眸,却见她已低下头看资料,侧脸微微冷淡,兴致很差的样子。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她都没有抬头,可他的一小点儿注意力还在口袋里,还在手心的电影票里。
现在请她看电影,好像已经不合适了。
他回神过来,问:“这个案子你要做些什么?”
甄意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说:“深城的检察官会提起诉讼,HK和深城两边的民众都很愤怒,我现在要帮助受害者家属和深城的公诉方联系,帮他们向公诉方提要求。”
“什么要求?”
“当然让这群人渣全去死。”甄意忍了忍,竭力不让自己激动,“过会儿要和尹学长一起回趟深城,HK官方派了他们小组去那边。”
尹铎。嗯,很好。
口袋里的电影票,回深城的尹铎,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陌生而棘手,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言格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稳定心思。
可是。。。。。。
这又让他想起了甄意的那张照片,尹铎那儿一定留有存照。一想到甄意可爱的睡觉照在那个男人手里。
嗯,想揍人。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把电影票拿了出来,递给她,神色自如地说:“研究所发的,一起去看吧。”
“诶?”她稍稍转移了注意力,拿过来瞧,“《微观世界》纪录片。好好玩的样子。”
言格一愣,呃,拿错了。
应该是爱情片来着,网上推荐9。8分的。
刚想说拿错了,听甄意道:“果然是研究所发的电影票,好高端。”
快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觉得自己真弱智,研究所怎么会发爱情片?
差点儿露馅。
不对,他已经挑明要追她,为什么要说是研究所发的电影票。
呃。。。。。。
他低下头,摁了摁眉心。
好在她心情好了些:“晚上吗?刚好,我过会儿去深城,五六点就可以回来。”
“那就一起吃晚饭吧。”他抓住机会,建议。
“好呀。哈哈,差点儿忘了,你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