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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采芝终于抬起头来,面容平静,眼中怨毒也很好隐藏如水目光下,喃喃道:“姐姐,我们都落到如此境地,何苦还来挖苦嘲笑?你如今是风光无限了,俗语说,宰相肚里好撑船,你就不能大度些?这般作为,太失了你世子妃身份。”
“我可不是什么大度人。”却听宁纤碧冷笑一声,凑近了她,冷森森道:“祖母还g上躺着呢,妹妹,明年是祖母七十大寿,她老人家本该坐寿堂里,和儿孙们欢笑一堂,却因为你们两个,那样刚强精明祖母,如今还瘫g上。这个仇,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等着吧,你们好日子可没到头儿,还有是呢。”
“你”
白采芝万万没料到宁纤碧当着这么多人,竟会明目张胆说出这样有**份话,一时间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忍不住便握起了拳头,尖叫道:“你还要怎么样才肯罢休?如今我们都落到这个境地了,难道你还不给我们活路?”
话音未落,便见轻怜上前肃容道:“你攀诬什么?当日是你自己看着亲王府没有前途,所以想着法儿走了,再就没回来。后来李家抄家,是皇上旨意,关奶奶什么事?李德禄打骂你们,是他自己粗鲁暴躁,这难道也是奶奶教唆?何况当日三姑娘就差点儿被他打死,你明明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还要嫁给你过去姐夫,但凡你能顾着点和三姑娘姐妹之情,也不能做出这样寡廉鲜耻事,也就落不到今日这样一个境地。亲王府起复后,奶奶镇日里忙着管家,哪里有空儿去想着你们?你们也未必太自作多情了。今日这个境地,是你们自己选择,俗语说,自作孽不可活,你们恰是自己作死作到了今天,混赖谁呢?”
那些女尼常年白云庵,于这一段京城人耳熟能详公案并不知情。只是如今听轻怜一说,虽是简略了经过,却也听了个大概,觉着和白采芝素日里说十分不同,因都拿眼看她。
白采芝都气哆嗦了,只是如今万万不敢再任xing,因只淡漠道:“随你说去吧,如今我们母女只是身如浮萍,人人糟践得,还差你一个?奉劝姐姐也别太得意了,须知登高必跌重,到那时岂不难受?”
宁纤碧笑道:“不怕,我是跌过人,如今登高和跌重都经历了,怎么都不怕。倒是妹妹好自为之吧,登高跌重固然可怕,然而可怕是跌下去就再爬不起来了,不是吗?妹妹可想想你如今情景,这一辈子还起得来吗?”
一面说,便和众人笑着去了。这里宁玉兰思虑着宁纤碧话,悔之不迭,暗道自己当日明知女儿做法不妥,怎么就让她哄得猪油éng了心,任凭她胡来?不是这样,只要自己还候府里,到如今到底还有个住处,就是女儿落魄了,接不回去,好歹si底下还能接济接济,强似母子两个如今都是无依无靠强。
不说宁玉兰后悔白采芝愤恨,却又不得不跟着女尼们去了。只说宁纤碧回了寺里来,过一会儿便是午膳时分,众人用了素斋,都赞这白云寺素斋精致。饭后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唐王妃等都觉着乏累,各自歪禅房里。宁纤碧却爱这古寺清幽,拉着小平安小手院子里转,又指着那些银杏松柏枫树等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树木,又背诗给他听,一时说累了,就让清芬抱着他玩耍,自己廊下栏杆上坐了,微笑看那主仆两个院里转圈子。
忽见碧红碧青走了过来,宁纤碧就让她们坐,便听碧青笑道:“奶奶今日可惜去了白云庵,不然可有场好笑话瞧呢。”
宁纤碧就知道定是白采芝事情了。果然,只问了一句,便听碧红抢着道:“奶奶不知道,您走后不一会儿,寺里就送来了几十个女尼,说是白云庵,特意调派了来服shi老祖宗和太太们,方便。太太原想着这是主持好意,也没说什么。谁知后来有个带发姑子来献茶,奶奶您猜是谁?”
“是白采芝吧?”宁纤碧却没给碧红吊胃口机会,淡然说出了答案,倒让这丫头愣住了,却听碧青笑道:“是了,她们出去不久,奶奶就进来了,想是半路上遇到。”
宁纤碧点点头,那碧红便又来了精神,继续道:“太太和奴婢们看见是她,自然都很惊讶,太太却也不理会。于是那女人便装腔作势痛哭起来,又问太太如今好不好?问老祖宗身子,问爷情况,太太都不理。她就跪了下来,哭着说从前自己罪孽深重,盼着太太原谅她。”
宁纤碧冷笑道:“我不信她竟蠢到了这个地步,还太太面前演戏求回来?故技重施也不能总用啊。”
碧青笑道:“确实没蠢到这个地步。见太太不理她,便哭着说不是求回府里,只说这么多经历之后,方才幡然醒悟,原来什么都是一场烟云。说如今她只打算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只是心中对府中人抱愧之极,所以才求太太原谅,并不为别。”
宁纤碧点点头道:“这才该是她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以退为进。我看她也没抱期望这一次太太就会原谅她。”
碧红拍手笑道:“奶奶真聪明,太太当时也是这么说。”
“嗯?太太怎么说?”宁纤碧没明白,就见碧红立刻整肃了面容,做出薛夫人那股宠辱不惊淡然神态,倒还有些惟妙惟肖神髓,一面学着薛夫人腔调道:“罢了,过去事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你离去时说过,不会再踏进沈家一步。既如此,就不该来我面前说。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你既有此志向,怎不把头发铰了去?要学人家置之死地而后生都做不彻底,还有脸我面前使这些手段呢,你走吧,我懒得看你。”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了不得,太太什么时候连‘置之死地而后生’都知道了?’这是兵书上话啊,谁教她?”
碧青笑道:“谁晓得呢?既是兵书上话,少不得就是老爷和少爷说,老祖宗和王妃未必能说出这样话来。反正那白采芝就是磕头,然后便站起身要退出去。太太这时候又说可惜了儿,若是没有当日她沈家演那一出戏,知道她是为了富贵对自己都这么狠人,说不定今日就真要被她打动了。只是如今既有了前车之鉴,说什么也不可能还犯同样错儿,叫她此后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不用太太身上费心机了。
宁纤碧笑道:“太太虽这么说,真要坚持住才好。”话音未落,便听碧青笑道:“太太奴婢是不担心,好赖也是从小儿见惯世态炎凉,吃了一次亏,断不会吃第二次。奴婢只怕有些人记吃不记打,让人几句软话一说,掉几滴眼泪,就又心软了,帮着太太耳边吹风。”
不等说完,便听碧红急道:“喂!你你这说谁呢?谁禁不得她说好话掉眼泪了?我我先前也是和太太一样,受了她éng蔽。如今知道她真面目,别说她几句软话几滴眼泪,她就是死我面前,我要为她叹一声,就算我是个窝囊废。”
碧青刚要说话,就听宁纤碧摆手道:“好了好了,为了这么个人,也值得你们两个分辨吵闹?碧红刚刚话不错,既然是有了前车之鉴,管她真心悔改也罢,假意悔改也罢,就该做到她死面前也不感叹。”
一面说着,只见有个媳f走来,说是大长公主醒了,让宁纤碧过去说话。宁纤碧就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天sè,对碧青道:“你去和轻怜说,一个时辰后咱们回府,让她把车轿都安排妥当。”
碧青答应着去了,宁纤碧就往大长公主这里来。说了会儿话,又听主持诵了两遍经文,眼看时辰到了,一家人方下山离去。
回到家中,宁纤碧虽然身子乏累,然而想起今日出去见到那些景致,脑子却还是兴奋,晚上都躺下了,身子软软,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便忍不住和地上玉儿道:“果然人不能总这深宅大院里关着,等到明年春,看看咱们乡下哪个庄子好,咱们踏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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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本来都困要睡着了,一听这话又兴头起来,爬起身坐榻上,就和宁纤碧开始商量带多少人,得多少车马,要不要带多几件衣服,再那里住几天。直说到近三,两人才想起这是明年事情了,离现还有好几个月呢,这才把兴头给熄了,躺床上乖乖睡觉。
又过两日,就是大长公主寿辰,这些日子亲王府婢仆们日夜忙碌不停,到了寿辰正日这天,整个亲王府都张灯结彩,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到早朝后,沈茂今日也是特地放了假,匆匆赶回来换衣服,还不等换完,就听管家门外禀报道:“老爷,几位侯爷都过来了,王爷让您往前厅去,说是怕各位大人们也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