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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费尽心机弄了两张船票,是想你和她一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没想到你偏偏要留下来,还要跟我去西北,你要去西北做什么?”
潘健迟说道:“易连怡逼着公子爷去西北,就是想要借刀杀人。他用秦桑要挟公子爷,公子爷没有法子。现在秦桑走了,公子爷也可以脱身了。”
闵红玉笑道:“一口一个公子爷,难为你给他当了这几个月副官,还真是有情有义。”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公子爷运气不好,一进西北就被二公子的人发现了,现在他被二公子扣在镇寒关里呢。”
潘健迟道:“什么运气不好,难道不是你通风报信,告诉易连慎他的行踪?所以易连慎早派人盯上了,到现在你也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虽然放过了秦桑,那也是因为从她身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样东西一旦到手,你是绝不对放过易连恺的。”
闵红玉笑道:“我倒真好奇你是什么人来了。起初吧,我只觉得你跟你们少奶奶有旧情,现在吧,我倒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你明白吗?活在这世上,若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命短。”
潘健迟笑了笑,说:“你以为你拿到的那样东西是真的?”
闵红玉霍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秦桑虽然不知道那样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易连恺那种情形下交给她的东西,她不会不贴身收着。”潘健迟声音虽轻微,但是字字句句十分清楚,“你以为是那把银勺子?亏你费尽心机趁她洗澡的时候用调包记换出来,我告诉你,不是!”
闵红玉并不答话,但是车窗里映进来的昏淡黄线,照着她耳坠上的流苏微微晃动,显然心思紊乱,半信半疑。
“慕容宸派了独子过江来,慕容沣跟易连恺见面,谈了些什么,说实话,秦桑都并不知道。因为当时楼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我确实知道的。”
闵红玉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潘健迟笑了笑:“你爱信不信,如果你不信我,你就功亏一篑。”他稍停了停,又说道,“其实我也挺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帮易连慎呢?还是帮易连恺?若说是帮易连慎,没道理,若说是帮易连恺,更没道理,这时候偏要巴巴儿跑到西北去。”
闵红玉突然轻轻一笑,说道:“我谁也不帮,我就是想置易连恺于死地而已。你们公子爷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我可不乐意没亲看到他死,要是他死的时候我不在跟前,岂不少了许多趣味?所以我一定要去西北,看着他死才甘心。”
潘健迟点了点头:“那我正好跟你一起,这一路上千难万险,说不定还能帮到你。”
闵红玉轻蔑地一笑,说道:“你能帮到我什么?”
潘健迟淡淡地说:“兵荒马乱的,再怎么样我都是个男人。这一路上抛头露面的情形很多,你身边有个男人陪着,会方便很多。再说我枪法不错,知道的事情又多,你怎么就觉得我帮不上你呢?”
闵红玉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过来好久,才将司机叫上车来,说道:“老杨,开车吧。”
这辆汽车并没有开会城中宅子里去,而是径直开往西边城墙前,这时候夜已经深了,炮火却渐渐疏下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容着一切。这里因为围城的缘故,所以城楼前也屯了重兵,虽然李重年的军队并没有从这个方向进攻。但重重哨卡一层层检查通行证,最后又狐疑地盘问他们半晌,幸得他们两个都是机智过人,对答如流,这才挥手放行。
出城不远处就是紫明山,在黑茫茫的夜色中,山路蜿蜒起伏。天上无星无月,越发显得这夜色深沉。因为怕引人注目,所以他们关闭了汽车的车灯,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这样行进更为艰难。
紫明山虽然修建有几幢别墅,但都是夏天避暑的时候才有人居住。山间万籁俱寂,只听汽车轮胎辗过碎石子的路边,发出沙沙的轻响。闵红玉一直闭目养神,走到山路之后,却从手袋里掏出一支西洋小手枪,交给潘健迟,说道:“我知道你枪法很好,这个交给你,或许比我自己拿着有用。”
潘健迟淡淡地笑了一声,接过手枪,却问:“你不怕我一枪打死你?”
闵红玉拿手绢掩口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一肚子定国安邦的大计,都还没来得及施展,怎么会一枪打死我?我一个弱女子,你把我打死了有什么好处?”
潘健迟掂量了掂量那支手枪,握在手中,再不做声。
天快亮的时候汽车停了下来,闵红玉似乎睡着了,但是车一停她就睁开了眼睛,对潘健迟说道:“下车吧。”两个人下了汽车,司机又打开车后的盖子,拎出两只藤条箱来。闵红玉对司机道:“老杨,你把汽车开回大路上,开着这车,愿意上哪去就上哪里去。这两年你也跟着我办了不少事,现在城里乱了,你也别回城里去了,这车就当给你的安家费。”
那老杨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就上车走了,潘健迟一直看着汽车转过弯路,消失在山路尽头,才问道:“他要是带着人折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闵红玉嫣然一笑,说道:“符远城中此时水深火热,他带着人折回来干什么?抓你?还是抓我?”
潘健迟未知可否,闵红玉指了指那两只藤条箱,说:“劳驾,帮我拿着行李。”
两只藤条箱入手甚沉,潘健迟拎着箱子跟着她往山上走。汽车走了大半夜,他们已经离符远城不知道有多远了。远看只是连绵不断黑影幢幢的山,夜色还未褪去最后一抹深蓝。远处的天空像是淡墨山水的画,湿气氤氲。路边的草上全是白色的霜露,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而头顶树上有有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一声,拍着翅膀飞进了密林深处。
潘健迟也不问,只跟着闵红玉往前走,她穿着高跟鞋,走在石子路上竟然如履平地。两个人沿着曲折山路一直向前,没一会儿闵红玉突然叫:“快看!”
潘健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摸抢,闵红玉却奔到山崖边,爬上一块巨大的山石,远远就伸出双手:“太阳出来了,真美!”
太阳仿佛就在一瞬间突然从山谷里跳出来,虽然是早春时候,春寒料峭,晨风更是凛冽,但朝阳喷薄而出,山上的树、路边的草,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色阳光。闵红玉站在晨曦里,就像是一棵小树,她的头发毛茸茸的,仿佛也结着一层金色的霜华,可是草叶上的霜都渐渐地淡了,变成了凝白的露珠。闵红玉在阳光里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来对他说:“这样的好日子,总得要活下去,才能看见,对不对?”
潘健迟知道她不过是自言自语,所以倒也不必回答她什么。果然闵红玉只是略站了一站,便继续往山上走。潘健迟跟在她后头,看她细高的鞋跟踩在碎石上,终于忍不住问:“你要不要换双鞋再走?”
闵红玉“噗”地一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还带了别的鞋?”
潘健迟说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不带双鞋子就出门。”
闵红玉回头瞧了他一眼,说道:“像我这样的女人你这口气,认识我不过几天,倒和我十分熟识似的。”她不再多说,偏又嫣然一笑,对他说:“把箱子拿过来。”
箱子里头果然有一双平底鞋,闵红玉换上了,又把高跟鞋装在箱子里。潘健迟忍不住语带讥讽:“我以为你带了两箱金条,谁知你带了两箱衣物。”
闵红玉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这样的女人,能不多带几身衣服出门吗?而且西北这时候还冷着呢,我当然要带上大衣靴子什么的。”
潘健迟道:“西北此去千里之遥,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步步走着去?”
闵红玉道:“走着去太慢了,只怕咱们还没有走到,易连恺就已经被易连慎杀掉了。咱们到山谷里找户人家,换了衣服,再翻过这座山头,就是平江县城。那里有火车去济安,到了济安再换车去镇寒关,就方便了。”
潘健迟问:“易连恺真的在镇寒关?”
闵红玉抿嘴一笑,说道:“我说了你也不信,何必再问?”
山路曲折,看上去极近,其实走起来甚远。他们两个人虽然年轻,但是都不是走惯山路的人,山谷里的几户人家,看上去不过咫尺之遥,但走起来才知道羊肠小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可望不可即。一直到下午时分,山谷里的人家屋顶上都冒出淡蓝色的烟雾,闵红玉才气喘吁吁地说:“歇一歇吧,看样子天黑前能下刀山谷就不错了。”
他们坐在一